第 3 章

从有印象起，萧清与就在福之家福利院生活。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所有的孩子都管院长叫妈妈。福利院的孤儿都是相似的名字，大家都跟院长姓，清字辈，与是院长取的，想让她学会给予。

在她8岁那一年，院里来了两个外国人，院长妈妈说这对夫妻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带去美国。萧清与不知道美国在哪里，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要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于是她举手了，那对夫妻也喜欢她，萧清与如愿以偿。

到了美国，她的养父母——Patrick与Diana对她很好，哪怕她一句英文都不会，也愿意用生硬的中文慢慢教她，让她感受到幸福。可惜在她16岁的时候，Patrick因车祸去世，Diana也生了病。她看着Diana每日以泪洗面，决心要帮母亲走出困境。大学她报了心理系，拿到了学费全免的奖学金，但是生活费还得靠自己。

她在一家快餐店打工，每天放学了要穿着围裙子在店里当服务员，有一天有个客人在她工作时偷偷摸了她的腿，萧清与跟他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出门，脱下了围裙在路边发呆。她还需要赚学费，只能回店里去。

正在这时，有个男人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拍电影。

萧清与第一个想法就是，她遇到了骗子。

直到男人掏出自己的名片，还用手机翻出来他参与过的代表作图片，她才相信这真的是个选角导演。

休学一年去拍电影，片酬是5万美元。她对拍电影一无所知，但她迅速在脑子里算了一这笔钱能抵两三年的生活费，于是答应了。

离开10年后，重回熟悉的地方，是需要勇气的。

飞机落地，她拿到试镜的剧本。

她的中文没忘光，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常见字是认得的，Patrick和Diana在家有时也会跟她用中文交流。选角导演怕她中文不好，给她简单讲了戏。

云姜是个悲情的少女，她从小跟姐姐相依为命。因为旱灾，粮食欠收，她和姐姐成了流民，逃难到了墨国的都城——玄天附近。国君残暴，守城的士兵不让他们进城，流民只能在城外靠着有钱人施舍的米粥度日。一日，姐姐好不容易排到了一碗粥，小心翼翼端给她，不料一队军马疾驰而过，姐姐被撞到在地，磕到重伤，那碗粥也被打翻。

萧清与要演的就是“云姜抱着姐姐痛哭，看向军队的眼里只有仇恨”这段戏。

她听懂了，云姜也是一个可怜人。她想起自己在福利院被比她大的孩子欺负，他们抢过玩具到处扔，布娃娃变成灰色，她哭着找院长，院长批评了那些孩子之后，欺负变本加厉。

福利院除了孩子，这里也收了很多老人。院内的娱乐活动很少，大家都按严格的作息时间表生活。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固定的时间，不能随意改。年龄够上小学了，她还得遵守学校的时间。放学了，别的同学不回家还能去外面完，她只能跟着院里的阿姨回家，每天两点一线。那些日子里，除了学校的同学，她只有院里的那一批孩子作伴。

从懂事以来，她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晚饭前半个小时的动画片时间。她爱看《西游记》，孙悟空是她最喜欢的角色。孙悟空多厉害啊，不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他都有办法化险为夷。小孩子过家家也照着演《西游记》，她是轮不上孙悟空的，只能去当不讨喜的猪八戒。

“为什么我要演猪八戒，我不要，我想演猴哥。”

比她大的孩子自然不愿意带她玩，见她连猪八戒的主角都不想演，直接安排她去演小妖怪，用树枝假装金箍棒，对着她身上打。

萧清与试戏时想起的就是她演小妖怪的样子。

最珍贵的被夺走，云姜看着姐姐苍白的脸，想要擦掉姐姐额头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她擦不掉，血越来越多，土色的粗布衣被染成暗红色。眼泪滴下，云姜不住地摩挲姐姐的手，想要看看她还有哪里受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是哭不出声，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力气。只有眼泪还在本能地往外流。

士兵走来，对着打翻的粥碗又踢一脚，云姜松开姐姐，趴着去抓那个粥碗，那是姐姐最后留给她的东西。碗的缺口划破了云姜的手，她紧紧握住手掌，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士兵，在被发现之前将头转向另一边，她要毁灭这个昏暗的世道，哪怕以命为偿。

萧清与试完戏，没有起身，依然保持跪着的姿势。

李园朴隔着桌子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选角导演试探着问他,“李导，您的意见是？”

李园朴抬头问,“你看过选角要求吗？”

“看过，我OK。”

“那我也OK。”

就这么定了？萧清与觉得这跟自己想象中的试镜不太一样。

她还没反应过来,“我没学过表演……”

李园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关系，可以练。拍戏很辛苦，你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