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心
久闻这位太子大名,他的母亲是中宫皇后,舅舅是大元帅霍廷钧,兄弟虽多,但是占着中宫嫡子的名分,又有亲舅舅保驾护航,半个身子已经坐在龙椅上了。
“知晓了。”张婉豫应道。
张小山从小便是当未来的家主培育,住的听风院与祠堂隔着一条回廊,走了几步便到了。
渐至听风院,哑巴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里虽不好,高门大院,血迹斑斑,但终究是他和主子一起长大的地方。
是张小山和李观棋的家。
景书提着灯笼走到门前,轻轻拍了拍辅首,立时便有人打开了门。
哑巴霎时便泪蒙了双眼。
他背着的柔甲也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如同凝成实质的悲伤,轻轻颤动了起来。
院中屋舍内皆燃着烛光,列松如翠,积石如玉,回廊上挂着铜铃,风一过,便传来清脆的铃声。
一如二十年前。
“拜见掌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奴当先迎了上来道,“奴闻香,是院中的管事。”
院中奴仆并不多,皆跟在闻香身后行礼。
张婉豫点了点头,道:“请起。”
闻香道:“是。”
景书在旁吩咐道:“掌家远行归来,你速去准备汤饭。”
闻香躬身行礼,转身去了。
哑巴伸手给张婉豫比划。
这边是主子的书房,这边是他的寝室,他经常在这个小石桌上喝茶,那棵树是他亲手种的。
张婉豫知晓他心中失落,拉着他的胳膊往正屋走:“咱们都回来了,以后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们先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张婉豫很少这样活泼,她从小练刀极为刻苦,总是谋定而后动,这般说话,只是想要哑巴不要太沉湎伤心。
哑巴果真笑了。
正屋内灯火通明,正堂供着张小山的灵位,张婉豫三人先行祭拜过后,才前往厅堂用膳。
这院子是张小山的旧居,屋内陈设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银粟跟在婉豫的身边走走停停,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物件,精致、华美。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佳肴。
闻香躬身道:“掌家,晚膳已备好。”
张婉豫回身点点头,牵着银粟的手去用饭。
银粟虽对外说是张婉豫的丫鬟,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晓张婉豫拿她当妹妹一般,闻香并没有按照规矩只给掌家摆碗筷,反而是摆了三个人的。
果真张婉豫带着哑巴和银粟一起上了饭桌。
三人一路奔波,很少吃到热汤饭,入关后,反而在沿路的旅舍中吃过几顿热的。
只是这样丰盛的餐饭,婉豫和银粟从小就没有见过。
闻香一一介绍道:“四品荤菜分别是砂锅煨鹿筋、八宝野鸭、麻辣肚丝、盐水牛肉,两品素菜分别是椒油茭白、山珍蕨菜、膳汤一品龙井竹荪,另配蜜饯鲜果若干,请掌家用饭。”
婉豫落座后,吩咐道:“我不喜用饭时有人伺候,你们下去吧。”
闻香看了一眼景书。
掌家提出的这个要求是不合礼制的。
景书双眸微敛。
闻香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便退了出去。
景书也一起出去了。
哑巴修为深厚,察觉诸人已退远了,听不见此处的声音,朝着婉豫点了点头。
婉豫浑身才松了下来。
她摸摸银粟的头,心疼地问道:“银粟,今日饿坏了吧,快些吃饭吧。”
“嗯。”银粟拿起了筷子,却顿住了。
婉豫问道:“怎么了?”
银粟放下了筷子,对着满满一桌的珍馐美味掩面痛哭了起来。
温宿被屠前,城内的粮食消耗殆尽,路上的草根树皮都被争相啃食,那些丧生在屠杀中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吃的。
他们连吃饱也是奢求。
婉豫忙将银粟搂在怀中:“好银粟。”
“他们吃着草根树皮,都死了,他们好饿。”银粟怕外面的人听见了,捂在婉豫的怀中闷声哭道,“姐姐,我想爹爹了,我想要爹爹。”
婉豫也湿了眼眶。
哑巴不知该怎么安慰两个小姑娘,只能攥着双手,拘谨地坐着。
可是他的心中迸发出极大的力量,主人死后,他陷入深深的自责,甚至一度想要殉主,可是看着姑娘,他怎能抛下主人牵挂的女儿不管不顾,放任她在这乱世中艰难求生。
李观棋不敢赴死。
他浑身的气凝聚了起来,院中的景书和闻香都察觉到了他庞大的威压,不约而同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好姑娘,快别哭了,你看这样好吃的饭菜都要凉了。”婉豫柔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