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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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粟哭了会儿,缓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低声道:“我一时没忍住。”
哑巴连忙给银粟夹了一块肉。
婉豫给她盛了一碗汤。
银粟低头吃了起来,婉豫心下酸涩,面上不显,同哑巴道:“哑巴叔,快些用饭吧,吃完了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你们商议。”
哑巴点点头。
一时饭桌上只有吃饭的声音。
虽是上了一桌菜,婉豫和哑巴是习武之人,竟将菜吃的七七八八。
银粟先吃饱了,她小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骗她家书丢了?”
“叔叔是天下有名的才子,听爹爹说他素日便喜欢以墨宝赠友,便是爹爹身边也藏着好几幅,遗留的墨宝应当不在少数,怎么他的亲生女儿却来向我讨要一封家书。”张婉豫沉吟道,“事出蹊跷,必有隐情。”
“难道这封家书有不妥的地方?”银粟侧身展开家书,与婉豫一同看。
仍旧是那样简短的几行字。
兄长,见字如面。
弟此残躯已四十余载矣,掌家亦二十载矣,昨夜秋雨淅沥,兄长依稀入入梦,仍是少年风华。
余深觉时日无多,盼兄归。
弟,张小河上。
连哑巴也看了几眼。
半晌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最后张婉豫道:“罢了,这封信就交于哑巴叔妥善保管,是狐狸迟早要露出尾巴来。”
银粟点点头,又道:“姐姐,张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家主既然已经立了你做掌家,却又给二房过继了子嗣,他这就是在利用你。”
“我不怕他们利用。”张婉豫道,“我们不是来寻求庇佑的,也不是再续亲缘的,我们只是从温宿城中逃出来的未亡人,来找他们索命的。”
烛光隐约照在张婉豫的脸上,将她坚毅的双眸隐藏在了昏黄温柔的光中。
“北雍就像是一个穿戴重甲的骑兵,甲胄将他浑身武装的严密无比,但是他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脏。”张婉豫轻声道,“我们去摘了这颗心脏。”
银粟攥紧双手。
饭后闻香带着女奴们伺候张婉豫漱口洁面,沐浴更衣,连同银粟也被洗成了一个白生生的小姑娘,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看着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张婉豫绞着头发,景书避嫌,候在窗外。
她的影子落在窗上。
“银粟年幼,以后便与我同寝。”张婉豫吩咐道。
景书躬身道:“是。”
“今日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张婉豫道。
景书隔着窗户,温声道:“掌家早些歇息,奴便候在角屋中,有事可遣闻香前来寻奴。”
婉豫点了点头。
景书退了下去,闻香放下了床帘,退出去关上了门。
张婉豫给银粟掖了掖被子,银粟窝在被子里,小声道:“这里生活如此舒适,小山伯伯却能毅然离开,还为了我们与北雍开战,小山伯伯真的了不起。”
“爹爹找到了自己的道。”婉豫柔声道。
她摘下发间的素簪,打开机关,藏在簪子中的禁咒立时触发,将床帏内隔成了一个单独的域。
这是张小山特地前往南楚,向南楚魏氏求的禁咒。
南楚镇国魏氏修行金翎卷,凝气结成禁咒,是独一门的道术,小成则可凝聚出自己的域。
域是属于修道者的一方小天地,域中的时间、空间,都由域的主人掌控。
这个藏在簪子中的禁咒,只是简单的禁锢域,用在自己身上,就成了一道保护罩。这道禁咒经过张小山加持,便是大成境的高手来了,也不能立时突破。
此时若是有人掀开床帘,也只能看见里面的人,却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
张婉豫瞧着一身粉衣的银粟,笑道:“小军师这样打扮,他们定一位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轻轻一吓便要哭鼻子了。”
银粟的父亲华垦原本只是个庄稼人,为了守卫温宿参军入伍,成为了温宿最后一位守土大将。
银粟早慧,虽然才十三岁,就智计百出。
温宿城破之前,华垦重伤昏迷,银粟命人将家中死死围住,没有向外透露出一丝消息,伪装父亲下令,独自守城十日,等到了张婉豫和鹿苏台带来的救兵。
后来军中便称呼她为小军师。
银粟听了张婉豫这话,笑道:“才不是!”
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银粟抓着婉豫的手,摸着她手上因练刀磨出来的硬茧,认真道:“我不给姐姐拖后腿,我是姐姐的小军师,姐姐相信我。”
“我知道。”婉豫应道,“银粟,在外你继续扮作懵懂无知,不要让他们对你生出提防戒备之心。”
银粟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