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既唾弃又感慨,再骂一句“活该”。
可见她容貌昳丽,年纪尚轻,眉眼间又有祥和之气,应是做不成那等事。
要不是与之相处有段时日,边照也要信她这番说辞,作恶多端算不上,顶多就是目中无人,自视过高。私自认为她是大病之后,伤及根本,暂时用不了灵力。
念及她需要补养身体,边子遮又分了几串烤肉给她,沈杳受宠若惊地接过。
佘道长虽知道她乃泷家家主,却也从泷小爷那听闻过沈杳的“光辉事迹”,用狠辣无比来形容不足为过。
这番话他拣重点听来,沈杳倒是真的遭了天谴,琢磨着挑个良辰吉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泷小爷。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幸灾乐祸,佘玄清关切问道:“甚是可惜,贫道可尽绵薄之力,为姑娘开几服药调理。姑娘身体上可有不适?”
“多谢佘道长,我没不适。”沈杳撸起袖子给他展示,因勤加锻炼而重新长出的薄而有力的肌肉,眯起眼睛威胁他,“看,我这手臂可以揍你三个。”
要是敢向泷乐之透露半个字,你就完了。
佘道长掂量一下,发现自己没有跟鳞潜斋叫板的底气,于是告辞道:“贫道想起借客栈炉灶烧的丹药还没加料。先行一步,待贫道筹够银子,定向沈姑娘奉上。”
宾客尽兴而归,沈杳吃饱喝足,趁边照收拾残局的间隙,随口找个理由就跑回医馆。
这脚还没跨过门槛,伊图朵奔她而来,一下子扑到她怀里,扬起红润的脸蛋,目光炯炯,天真无邪:“阿杳,烟花好好看!我长那么大从没看过这么大烟火。京城的烟火也是这般吗?”
沈杳把她一把抱起,冥思苦想后,才委婉地告诉她:“京城要是有这等烟火,长公主殿下就要抄我家府邸了。”
也就柳大人心大,她运来的火药,都足够炸开几个城门,他连看都不看一下货单。
鳞潜斋主动报备,他也就笑而不语地默许。
“所以,只有我们才能看到吗?连皇亲贵族都没这个眼福吗?”伊图朵一再询问,兴奋至极,她想要听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
如她所愿,沈杳答道:“是啊,那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
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得了这一方天地?
李三娘子面带微笑,招呼伊图朵从沈杳身上下来:“快下来,别累坏阿杳。”
“嗯。”
沈杳放下小丫头,转向李三娘问道:“三娘子,你每年都是不过中秋吗?”
之前边照来邀约,三娘子推辞说医馆忙脱不开身,便让她代为参加马帮的聚会。
后知后觉,总觉得其中有事,心念一动,脱口而出。
她感觉袖口被扯了两下,低头瞧见伊图朵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下去。
月华撒满整个庭院,树荫下点点斑驳。李三娘眉眼温婉,倒是让她想起她阿娘,转念一想,她亲娘不可能有这种温柔如水的样子,便又打消这个念头。
“是啊。我没同你说过小月儿吧?”三娘子眉眼低顺,目光一片柔软,摸了摸伊图朵的头顶,回忆往昔,“那年中秋,我突然分娩,急得边金大哭,小月儿就这么伴着她爹的鬼哭狼嚎出生了。”
“我跟边金命里与她无缘,她六岁那年感染风寒,怎么治都不好,跟你一样,心绞痛疼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怕我担心,一直忍着不哭,次日早晨她突然说不疼了,活蹦乱跳的,现在想来,应是回光返照吧。”李三娘子平静如水,同她讲述那个懂事的小丫头,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伊图朵颔首看着自己的绣鞋,沉默不语,心里难受。
“中秋那天,小月儿咬了一口月饼,又喊了我一声‘娘’,就这么去了。”
人间世事本无常,悲欢离合总无情。
沈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小时候只跟着我娘,怎么都甩不开,家里老人都说我俩上辈子无缘母女,所以今生如愿以偿。三娘子,小月儿下辈子还会认你做娘亲的。”
“嗯。”李三娘子紧紧抱住,她从未如此心安过,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问她。
大家都太顾及她的感受,怕她会难过,所以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过。
可她多么想向别人说起她的孩子,无人提及,她的小月儿就像从未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