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糕

一直以来，潘宁娟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性情暴躁的人。若是有什么事做得让他不顺心，他便会破口大骂，极偶尔的时候，才会挨一巴掌。

这几天她不想回家，一是因为潘海祥告诉她，妈妈回了遥远的娘家，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被潘海祥打了一巴掌，她觉得委屈。

潘海祥打她的理由是没有管教好弟弟，可她根本管不住那个熊孩子！这一巴掌该打她弟弟而不是她！

总之，潘宁娟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委屈，她母亲文慧捱了整整十七年。

数不清的、本会落到他们身上的巴掌，都被文慧挨下了。

崔灵美抬头看向潘宁娟的眼睛，那里盛着满满的愧疚，她用大拇指腹抹掉潘宁娟脸颊上的泪痕，握上她的手，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说：

“宁娟，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来我家，我妈妈早就把你当女儿看了。”

话音落下，警察拿着本子走进来：“潘宁娟，跟我来。”

崔灵美知道，这是要把真相都告诉潘宁娟了，以及后面的一些流程，都需要潘宁娟去配合。

她用力捏了捏潘宁娟的手：“别怕。”

潘宁娟被带走后，又有警察进来，对崔灵美说：“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们会把你朋友送回去。”

派出所门口。

顾远恒靠在车边又吸完了一支烟，垂落的手无意识地轻捻，似乎仍残留着那单薄身子的触感。

“这烟不错吧”保安大爷得意道，“这我媳妇儿亲手给我卷的，抽着真舒服啊。”

可能是太久没人陪他说话，保安大爷自顾自说起来自己的事，顾远恒也没打断，就站在那静静地听，唇畔偶尔吐出一缕白烟。

“我和我媳妇认识....三十七年了，啊，居然这么久了吗”保安大爷抖落一簇烟灰，“她一直对我特别好，我连疼她都来不及，你说说，怎么会有畜生做出那种事……”

保安大爷长叹一声继续道：“在这派出所每天人来人往，我看了太多太多，真的，这个世道，咱能保着一条命，就算幸运了。哎！”

“前阵子，还有偷渡的，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来这儿做什么呢……”

顾远恒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用力吸了一口烟说：

“我觉得这儿挺好。”

“原本不想接这份工作的，”他把烟头灭进雪堆里，沉沉道：“还好来了……”

*

吉普车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疾驰，崔灵坐在副驾驶座，感受着面前排风口吹出的阵阵暖风，脑海中一片混沌。

“别想了。”

顾远恒忽然开口。

崔灵美偏头看他，就听他说：“你是你朋友现在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不能倒下。”

顾远恒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逐渐泛白。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崔灵美想哭就哭，想脆弱就脆弱，想坚强的时候再坚强。

尤其面对这样的情况，让她坚强，或许对她来说十分残忍，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知道。”崔灵美看向前方，声音很轻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车快要开到崔灵美家小吃店的那条街附近时，崔灵美忽然想起来：“我的三轮车还丢在家门口！”

还有冻梨也忘了拿。

“明天再拿吧。”顾远恒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半了。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天都黑透了，这会儿再回去拿东西，回来都要半夜了。

崔灵美抿抿唇，面露担忧。

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她真的很担心她那辆破烂不堪的三轮车被人偷了去，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固定资产。

但顾远恒没有任何心软，把车稳稳停在了小吃店门口。

车轱辘刚停止转动，谢容兰就扑到车窗上砰砰砰地敲，声音急得发颤：“灵美！是灵美吧！你这孩子这么半天跑哪儿去了啊！”

崔灵美赶紧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抓着谢容兰的手说：“妈，我没事，咱进屋说啊，你看你这手冻得，冰冰凉。”

谢容兰见她平安回来，又喜又气，狠狠在她身上捶了一下。

这几个小时她真的煎熬极了！

“还有，宁娟被警察给带去问话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哎呀呀真是急死我了！”

“妈你先别急，”崔灵美拉着她坐在餐椅上，“先等一下，我马上就给你说这件事。”

说着，崔灵美从旁边的玻璃货架上，把剩下的两个汉堡，三个紫菜包饭全抱进了怀里，推门出去，绕过车头站在了顾远恒那侧的车门外。

顾远恒原本打算立刻就开车走，但不知为何，脚尖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他看到崔灵美再次从那扇门里走出来，那一瞬间，顾远恒感觉自己莫名焦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