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与忏
杯空散场,孙掌柜喝的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孙夫人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对旁边的张兴道,“今儿就要麻烦你了。”孙夫人说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头子跟当年得了香娘一样乐得逢人就夸。
“娘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
张兴叫来遐观帮他搭手,一起将醉酒的孙掌柜扶进西边的厢房里。
扈大娘唤住忙不停的杜小二,“快来歇歇,忙活了一天。师娘给你剥了板栗,快些来吃。”
“好嘞,师娘。”
扈大娘眼神慈爱地瞧着一个劲往嘴里塞板栗的杜小二,有些好笑地摸了摸杜小二的头,“慢些!不够的话,师娘再给你剥。”
“够了师娘,你仔细些你的手,别伤着了!”
“这哪里能伤着?你别学你师傅,没事大惊小怪的!”
“师娘,师傅说的对,女儿家的娇贵,不像咱们老爷们儿,糙就糙点。”杜小二鼓囊地说道。
扈大娘不由一怔,嗔道,“臭小子。”
遂也没把话说下去,心里更加升起对老陈的感激。
桌面上残羹剩菜,中间的鸡汤泛起一层冷油,在烛火的照印下,见证了刚刚的热闹。
孙香用被子围了一个圆圈,将孩子放在中间,防止她掉下床来。踏出房门,垫脚看了眼睡的香甜的闺女,轻声关紧房门。
正屋里的席面,自然还需要有人来清理。
在张兴的再三婉拒下,扈大娘放下想要一起帮忙收拾的心思。
屋外小雪纷飞,皎洁的月光洒在屋顶上,碳墨色的石瓦,明亮的阴冷。
遐观站在新砌的门槛处虚扶被酒晕染的宋实唯,两人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落下的飘雪,周遭的声音顿时消匿。
“回竹园吧。”
宋实唯伸手接下一朵雪花,在接触手心的瞬间化成一滴冰水,指腹擦在冰水上,感受它的冷意,对守在旁边的遐观询问道。
遐观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接下雪花,“好。”
得到回应,宋实唯也不推诿,径直走进雪下,回头看着遐观笑,“带我回家吧。”
带我回家吧,遐观,我好冷。
白色的雪点飘进宋实唯的发间,一点一点坠落进微颤的睫毛上。
遐观看着肆意在雪中起舞的宋实唯,笑着走向她,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别着凉了。”
“遐观”
在雪上起舞的宋实唯突地停下来,看向低头替她系绳结的遐观。雪不大却下的密,不一会儿,遐观的肩头便落了一层淡淡的细雪。
“你也是。”宋实唯抬手掸去,轻声低喃。
扈大娘正招呼陈师傅穿上衣服回家,刚到门口便看见站在雪中的一对男女。男的清秀,女的沉静,两人仿若无人的看着对方,这一刻,她感觉这场雪就是为他们而下的。原本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中,不忍去打搅他们。
陈师傅见扈大娘停在门槛处,出神地瞧着外面,好奇地探头望了一眼,笑着摇摇头,一把揽过扈大娘,“瞧什么呢?”
扈大娘回过神来,歪头靠在陈师傅的肩上,“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办酒?”
陈师傅替扈大娘拢好衣裳,怕她冷着,“我瞧着快了。”
扈大娘抬头望着陈师傅,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相同的信号,不由莞尔一笑。
倒是惹得站在后面的杜小二无奈仰天长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
回竹园的路,依旧漆黑。
遐观提着灯笼,走在宋实唯右侧,小心得照看前方的路,不时提醒宋实唯小心。
宋实唯被他大题小作的模样噎得有些无语,不满道,“我看的见!”
遐观点头,从善如流地道,“是我看不见!”
宋实唯见他态度诚恳,彷佛在说明天是个好晴天。莫名有些气愤,感觉他把自己当小孩了,“你别像哄孩子一样哄我!”
“我没有!”遐观抬头望向面色沉如水的宋实唯,忙解释道,“我担心自己不看路,一会儿摔跤了,你会笑话我。”
宋实唯眉心一蹙,“胡说!你喝醉了吧!”
“我没有喝醉!”我就只了两碗米酒,遐观心里补充道。
灯笼里的烛火摇曳,明暗交加,依旧藏不住宋实唯蔓延至耳垂的红晕。遐观瞧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不知为何,他的耳垂也有些火烧起来。不由探手在耳垂处揉捏了一番才作罢。
宋实唯见他可爱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想哭,担心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抬头眨着眼睛继续向前走着。
“慢些!”
“你低头看看路!”
“这里有个小坑,你往我这里走走!”
“······”
宋实唯避开第一个小坑,却不成想第二个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