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耳边的声音一阵一阵，时远时近，催魂铃一样传来。

身体好像被困在一场冗长的梦境当中，意识非常清醒，眼皮却沉重得怎么都睁不开。

既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无法辨认出离开的方向，也瞧不清眼前紫衣人的真面目，不知道呼唤着她的人是谁。

铃兰只能感觉到周围很暗沉，空气黏腻得像在沼泽里，让人挣脱不开身。

而那个距离她十几米远的紫衣人正缓步走向她，那道催魂铃一般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该上路了。”虽然看不清紫衣人的脸，铃兰却能感受到他在笑，“铃兰，我来接你了。”

明明知道事出蹊跷，铃兰却还是不由自主抬头，对上了紫衣人的脸，缓慢挪动了步伐。

她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四肢不受自己控制，一截截动起来，最后，整个身体开始僵直着走动。

一边是绝对清醒的意识，一边是毫不听话的身体……铃兰非常讨厌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很生气，但哪怕是连愤怒的情绪，她都无从发泄出去，因为身体的掌控权不是她自己的了。

铃兰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步走向那个紫衣人，然后，“乖乖”站定。

紫衣人一袭长袍无风自动，水袖轻轻拂过铃兰的手腕，自有意识一样缠上了她的手，带来一股凉。

那不像水袖，倒像一条冰冷的蛇。

手腕和水袖相接的地方，皮肤冻得像冰坨一样，又冷又疼。

铃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捏紧了手心，却不想手心触碰到一抹坚硬而锋利的硬物，割伤了她的掌心，血腥味立即弥漫开。

这是……

睡前她藏在手心里的石片。

这不是梦！

意识立时清醒过来，铃兰的“眼皮”一下子睁开，眼前的紫衣人也不再面目模糊——那是一张没有完整五官的脸。

紫衣人不仅衣服是紫的，皮肤也是紫的。紫色的面皮如同缭绕的雾气般依附在他的面骨上，只能看见眉弓骨上横卧一对黑雾纹成的眉，底下的眼眶却是空的，空洞地陷下去。

再往下，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走。”紫衣人的水袖一紧，一拉，转过身便要带铃兰走。

却没成。

铃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紫衣人见拉不动她，眉毛惊诧地飞扬起来。

“走，去哪？”铃兰逐渐找回身体的掌控权，声音嘶哑地问。

“阴曹地府。”

话音一落，一股力道向铃兰袭来，把她拼命往前拉。手腕上缠着的水袖疯狂收紧，像一条水蛭一样，要往她血肉里钻。

她用力紧握手中的石片，锐利的疼痛感更加明显。

血液嘀嗒嘀嗒往下滴落，血腥味浓重得紫衣人也闻见了。不仅如此，血滴落在地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还弥漫开一股血肉烧焦的味道——铃兰的血液竟像岩浆一样，席卷途径之处，火一样烧起来，有十足的破坏性。

这不是普通的血液，她是被神明选中、从遥远尘世而来的神眷者！

紫衣人脸上眉毛倒竖起来。

只是没等他发作，铃兰忽然笑了一下。

“阴曹地府从来不在我的目的地名单里，我不会跟你走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铃兰说，“你这种一见面就要带人走的，我们那边对你有个称呼——人贩子，坏蛋，害虫。”

“害虫，直接砍死就好了吧？”

沙哑的声音响着，铃兰拿着石片的手扬起，瞄准紫衣人的手腕迅速划过去。

沾了血的石片透着一股红，就像烧红的铁块开了刃，削铁如泥，无往不快。

不过一眨眼，紫衣人就没了一条手臂。

此时，周遭的环境终于变了，空气不再那么黏腻，肢体的动作恢复自如。

铃兰彻底找回身体的掌控权。

她转身拔腿就跑。

“铃兰！”紫衣人在身后叫她，声音凄厉地叫喊着。

每叫一声，声音里的情绪都会变一种，像在勾她回头。

铃兰忍住回头的欲望，拼了命地往前跑。

好在身后的紫衣人只是叫嚷得厉害，一直喊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真正地跟上来。

虽然不知道这片空间的出口在哪里，但本能在告诉铃兰，往前跑，不要回头。

哪怕在旷野上行走、追赶着故意加快脚步的王大柱时，铃兰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疲累过。

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让她几乎拨不动脚步。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简直像在暗无天日的海洋最深处，有种跑也跑不远的无力。

但铃兰始终没停下来。

就在她四肢酸痛疲软得几乎迈不动时，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