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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市的冬天几乎不下雪,但阴冷的空气依然噬骨透心。
贺桥搓搓手,对着掌心哈气。
小区门口的广场上,各类小摊从傍晚天还没黑就开始严阵以待了。
烧烤、卤味、凉拌、油炸、煎饼、糍粑,千香百味相混杂。
食客来自各年龄段,络绎不绝,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程度丝毫不输早上的菜市场。
而贺桥守着的路边摊,招牌叫“老张麻辣烫”。
他们家的生意挺不错的,好几年的老口碑了,一晚上下来能有五六百的流水,刨去成本,养活她、姥爷、表哥三个人完全没问题。
贺桥的家庭结构有点怪,没爸没妈,快七十岁的姥爷,同样没爹没妈的表哥,祖孙三人就这样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姥爷张守元的正经身份是搞玄学的天师,画符、驱邪、抓鬼、算命、看风水全会,业务能力没得说,貌似还是从什么道教祖庭下来的。
张守元有真本事,不是什么招摇撞骗的神棍,这一点贺桥可以证明。
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鬼都快给抓尽了,信的人越来越少。
因此,几年前老头给自己开辟了新的副业——小区门口卖麻辣烫。
贺桥其实有时候还挺感激她姥爷的,一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儿,膝下无儿无女,过去这十来年,硬是一个人起早贪黑把她和她哥拉扯上了大学。
做天师的时候,老头天不见亮就出去跑业务,郊区、城里、隔壁市,有时候第二天凌晨才能回。
普通老头到他这个年纪早就退休了,公园里面跳广场舞、下象棋、打太极拳、追大妈,颐养天年了都。
但她家老头还顶着一身的压力,到处奔波,还房贷,还她爸妈临死前欠的那一屁股债。
只考虑以上情况,张守元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称职、甚至伟大的长辈。
但现在吗,贺桥更倾向于把他形容为不着调的一老头。
贺桥往后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矮凳上的老头和小伙,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位会是道行高深的天师,以及天师传人。
此时,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天师和他的传人各拿着一台手机,横屏,手指不停点触,热火朝天地打着王者农药。
老头主玩中单法师,只走中路,贺桥曾问过他原因,老头说,因为这和他的职业很像。
天师和法师,仅一字之差。
贺桥:“……”
像个毛线啊。
张守元左手拿住手机,右手甩了甩,活动筋骨,随后冷冷道:“帮我拿蓝。”
“啊?”
张不渝瞅着自己见底的蓝条,扭捏着说:“爷,我这英雄特缺蓝,我拿吧,求你了。”
张守元脸上没所谓,拇指灵活动弹,继续着自己的操作,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这把你要是不carry,腿给你打断。”
一分钟后,张不渝操作着打野英雄进入敌方野区偷野怪,被对面两人逮个正着。在对面英雄高爆发的伤害下,他的一下子空血了。
“爷!爷!救救救救救救一下!我要死了!”张不渝激动地大喊。
“废物。”
张守元冷冷骂了一声,闪现进场,神兵天将,技能全中,伤害拉满。
“Double kill !”
几秒钟后,手机里传来激昂的系统女声,二连击破。
“帅啊,爷!”张不渝与有荣焉地说。
张天师面不改色,稀松平常,“多去帮上路和下路,中路我能通关,他对不过我。”
“OK!”
有老头这句话,张不渝安心了,老头就是他赢得这场晋级赛的保障。
不过讲道理,老头是真怪,一大把年纪了,胡子都白完了,不光眼神好使,反应能力离谱,手速比他这种单身二十几年的还快。
简直没天理啊!
贺桥回过头的时候,摊位前站了一位穿校服戴眼镜的高中生妹妹,在看菜。
她赶紧热情地递上塑料篮子,两个。
“自己选哈,里边这些是荤菜,外面素菜,分开选。”
高中小女生接过篮子,很快就挑满了自己喜欢的食材。
“我选好了,老板再帮我加个面饼吧。”
贺桥接过她的篮子,夹了块方便面面饼,一起放电子称上称重。
“一共是二十七块八,给你算二十七吧,微信扫这里。”贺桥指了指招牌旁边的收款码,微笑提醒。
伴随着叮的一声,小喇叭响了,“西海银行到账27元。”
钱当然是进她的银行卡了,她管钱。
从念初二开始,贺桥就正式担任一家之主了,即张不渝口中的“管家婆”。
老头算不清账,只负责挣钱,张不渝比她大两岁,但要是把钱给那畜生,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