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信号

宴清的高烧反复，时而神智不清，时而梦魇呓语。

在她清醒的时间里，她会为自己补充些背包里少得可怜的食物，外加撒点珍贵的药粉。

大脑虽然昏沉，但这次醒来的时，她有了些力气。鞋子湿漉漉的又令她难受，就脱下鞋，想取出鞋垫把水拧干，却意外看见了个东西。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自己意外放进去的。

她眼神涣散了很久，才对焦上手中的物品。

一张被水泡软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位黑发棕色瞳孔的少年。他穿着东联邦五年前最流行的白色银纹对襟唐装，马尾低垂放在胸前，微笑着看向镜头。

……将照片团成一团，宴清突然有了力气，把它用劲塞进口袋。

“裴青……”她恨意上涌，满腔怒火。

五年前，裴青身为东联邦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受到民众的广泛爱戴。

保留了皇室制度的东联邦，早已大大削弱了皇室的权力，让“皇室”一词成为了“荣誉象征”。他们更像是被关在动物园里的观赏动物，成为国家的标志之一。就算再受欢迎，裴青也只是皇室的第二继承人，在“荣誉皇室”里更没什么实权。

不过，那是五年前。现在的裴青，应该早已坐稳了可笑的“皇太子”的宝座。

“您的身体非常虚弱，请控制自己的情绪。”小A一板一眼道。

宴清呼出口气，将掐入掌心的手指松开。片刻道：“我就是，有些愤怒。”

小A：“在这种情况下愤怒，不是明智之举。”

宴清有些颓然：“你说得对，可是我还是……算了，现在想那些过去有什么用？”

小A：“您需要休息了。”

宴清：“小时候，‘妈妈’会给我讲许多梦幻又美好的童话。王子打败恶龙拯救公主，公主就会和王子一起幸福下去。”

小A：“童话是对孩子的启蒙。”

宴清：“可是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童话里，公主的养母是恶毒善妒的，国王是慈祥善良的，王子爱家人也爱兄弟姐妹。但现实中……却完全相反。”

小A：“人类都说成长是痛苦的。当您打破童年的幻梦，便会发现自己做的任何事，都只是为了生存。”

宴清：“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生活是痛苦的。”

小A：“人生没有更好的选择，您只能努力把每个选择变成更好的选择。”

宴清：“好吧，我以前对你说的话你倒是记得。还又用来安慰我了……”

小A：“希望您能被安慰到。”

宴清突然道：“妈妈……哈，我突然很想她了，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小A：“您的愿望会很快达成的，但是您现在应该休息了。”

也许是太累了，宴清胸口突然涌起许多不知名的情绪。她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唯一品味过的亲情也在她被关进监狱的那刻荡然无存。

偷来的亲情，终究会伴随着时间而消失。她明知道这一点，却仍不住去妄想“母亲”的存在。

而从逃狱的那刻起，她的精神就一直紧绷。

不仅如此，这颗星球上未知的怪物太多，已经超出了她作为普通人能接受的极限。更别提“幽骨”可以凭空变出骨刺，还能让它们浮在空中攻击人。

它们都有奇异能力吗？第一次攻击她身体的“无形风刃”，难道是那只黑色大鸟的杰作？

宴清头痛欲裂：“嗯……我现在再睡一会，如果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麻烦你提醒我了。”

小A：“我会履行您的要求，希望您好梦。”

……

事实证明，发生突发的受伤后，药物只能作为辅助。真正令身体快速好起来的，还要得益于强力的身体素质。

靠在洞穴侧边，宴清的高烧已经完全褪去，她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神色平静。

“这个星球确实很危险。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还能活多久，而且——嘶，嗬……”她猛然冷汗，“怎么回事，突然好疼……”

小A说：“您的生理期到了。疼痛的地方应该是您的下腹部。”

“不仅仅是那里，胃也疼。”宴清浑身烦闷。算算日子，这几天似乎确实是她来例假的时期。

“您现在需要进食。”小A说，“再加上您目前失血过多，大概率是不会来经血，请您放心。”

潮湿的水汽拍打着宴清的脸颊，她捂住脸，蜷缩成一团哈出口气：“真是倒霉透了。”

……

这场雨下了两天。按东联邦的时间换算，那就是四天。

宴清高烧后的这段时间，应该算是幸运的。有两只小型啮齿动物的新鲜尸体不知从哪儿落在了洞穴口，颇有种守株待兔的故事性。

秉持着要么饿死要么毒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