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能入选NASA Hubble Fellowship Pogram的青年科学家名单,获得Hubble Fellowship奖,你真是太了不起啦!”
“你为我们学院争得了荣誉!是我们的骄傲!”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好吧,还是先祝贺你小缘!”
美国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天文楼会议厅,高红移星体观测研究小组欢聚一室。
此刻正沉浸在不亚于过圣诞节的喜悦氛围中,欢呼雀跃,按耐不住的激动,或真诚的祝福,或殷切的羡慕——为小组内最年轻的科研员,白缘。
白缘向组内伙伴们回以一个谦逊感激的笑容。
诚然,Hubble Fellow是国际天文界最具声望的博士后奖励,获此荣誉意味着获奖者可在美国自由选择合作单位从事博士后研究,并由宇航局提供全额工资和研究经费。
这或许是每个搞科研的所梦寐以求的。
小组带队导师是个地中海的和蔼小老头,赞许祝贺一番后笑眯眯问她之后的打算。
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已经抛来橄榄枝,几家本土知名科技公司也有签约意向,学院客座助理教授的荣誉称号下周便能下来,只等她到学院办公室签个字……
埋头苦学,不知多少个日夜通宵码代码,做资料收集、数据归纳。
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八年留学生涯熬到头,得偿所愿。
白缘只是回答自己还没想好,导师珍重拍拍她肩膀,表示理解,让她好好为未来考虑,大有可为的年纪,有不懂的可以向自己请教。
白缘忙点头,敷衍过去。
明明是最值得庆祝的一天,她却心不在焉。
或许从今年年初,她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脑子里想的事和学术、奖学金、前途无半点关系。
直至今日,如同浇水施肥后肆意疯长的藤蔓,将脑海整个地占据:她想回国。
回国对于白缘而言,不是件容易事。一个人漂泊在外,是和家里断了联系的。
平时开销全靠学院批下来均摊的经费和申请奖学金,不逛街不买衣服,校内有免费自助餐,社交派对能免则免,一门心思扎进论文数据分析。
美国留学开销不小,住宿费用是个大头,奖学金几乎用来交学费,扣下来没剩块八毛。在学校呆了八年,白缘一摸裤兜,一查账户,居然一贫如洗。
静下心细细盘算,奈何回国的事流程已经麻溜办好,就这几天功夫,得的奖揣兜里还没热乎几天。
导师看她似乎回国心切,惋惜归惋惜,还是爽快批了准信,人要走,他也留不住。
白缘票都买好了,这会坐在公寓卧室里,胡乱翻着国内陌生的社交网页,思绪有些乱。
白缘怀疑自己大抵是敲代码把脑子给敲不灵光了,想一出是一出,回国有哪些安排都没想周全就收拾好行李,预备把这里的一切抛下。
和八年前一声不吭跑到美国有什么区别?
没点儿长进。
八年前……
想到八年前,白缘翻出微博账号,想半天脑子想卡壳,终于摸索出个号,好像是个英文名,生疏打出来,屏幕显示用户名不存在。
燥得她捶两下桌,她就一个号,注册那会还没弄邮箱,绑定的手机号也被她注销成空号,没指望登上,也不想再重新弄个,犹记以前自己在上面发过动态,就想看看到底都发了些什么。
搞不成,干脆退出界面胡乱翻看首页随机推送的资讯。
跳出个广告,白缘愣住了。
是个网购平台的广告,这些年她不怎么上网也没网购过,广告自动播放,眼花缭乱,鲜艳的色彩拼凑成一帧一帧,代言人却无比熟悉。
午夜梦回,时时出现在梦里的身影,日思夜想却又死不肯承认。
明明是因为年初时在街头漫无目的闲逛一眼瞧见那人的另一个广告代言,眼眶控制不住湿润顺着心头一热,沉寂好久的心脏仿佛那一刻又重新跳动,躁动的情绪蔓延昭示她还活着。
时隔境迁,八年了,白缘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
尽管只是仰头看着广告牌上印刷的照片。
或许就是那一刻她起了回国的念头。
这会儿心跳又是一阵不平稳的跳动。
她回去也没用,早掰了,人家现在是大明星。复苏的情绪打岔,反倒让白缘突然想起遗忘已久的用户名。
她初中时注册的一个号,谁也没告诉,当时因为难以解决的私事身心俱疲,又不是什么好向旁人倾诉的,便注小号在网上宣泄。
昵称前段是为凑字数限制把名字瞎乱拆开,后段点睛之笔一个“K”。
这个K在当时有寓意。
“Kyrios”,源自古希腊语,有主宰之意,嘲弄无法掌控的人生,绝望于命运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