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到美国上学偶尔有意无意向旁人提起过往,也只用“小K”来代指,也不解释这个人是谁,
“你知道么,我以前在国内上学时候班上有个绰号叫小K的女生……”
然后旁敲侧击问别人小K是个怎样的人,如何如何。
当有人开玩笑反问“缘,小K是你自己吧”便又慌不择路打哈哈,言辞斟酌愈发小心翼翼,后来学业繁忙,注意力集中到科研,这类话也不再问了。
白缘输入用户名,跳出一个非主流伤感头像,配上一段多愁善感的简介,甚至让她怀疑这是否真是她以前用过的号,点开主页,往下翻。
放到现在,当时让她痛苦不堪近乎愤怒的呻.吟倒显得中二。
白缘苦笑,脸上是淡淡的哀愁,其实,哪怕放到现在,她也没办法做到毫不在意,否则她也不至于躲到美国,与国内的一切人和事断掉联系。
白缘总企图以上帝视角来批判当时的自己,似乎这样就能与过去的荒唐蹉跎割裂,将自己完完全全剥离出来,似乎这样就能成为事故的幸存者。
所以她选择了出国,可回国,又是迟早的事,她不能逃一辈子,她逃不掉自己那颗渴求的心。
白缘把头搁在冰凉的桌上,卧室拉上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灯没开,笔记本默不作响运作,她一手合上屏幕,顿时漆黑,空气中凝固一层诡异的寂静,只有白缘的呼吸在深深浅浅起伏。
…………
流年似水,哀思如潮。
小K是一个文静又疯癫的女生。
是的。
文静又疯癫。
不想熟的人远远朝她望去,便对小K有了文静到甚至趋近于自闭的第一印象。
相识很久的人却又说小K是个疯丫头。
因为他们总能在小K发狂大笑时看到她夸张的笑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笑眯成了一条缝的眼淌下的泪水,和以一种断气似的姿态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给拼命笑完。
哪怕是和小K从幼儿园就相识的发小舒涵都觉得这个女生笑起来的样子太恐怖了。
舒涵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小K听后,小K难得不再无缘无故发癫似的狂笑,只是将嘴唇抿成一条上翘的弧线。
眼神狡黠地冲舒涵眨了眨眼。
这让舒涵不由自主地想到学校里广为流传的小K的绰号——“假公主”
其实这个绰号并没有什么低俗含义,非常单纯地因为小K长得实在漂亮。
糯米糍一样的白皮,天然的示弱感。唇线唇峰模糊,有形无边的厚度多一分似激吻后的暧昧。
脸蛋恰到好处的饱满莹润,小鹿圆圆的眼,湿漉漉一片澄澈,尖眼角勾勒出一记风情,眉眼微垂,让人产生错觉虚幻,若隐若现的媚气。
瘦不见骨,穿校服都能穿成公主裙一样轻盈优雅。
“为什么上帝爱她?这并不公平”
长得像公主,又不是真就成公主了。
“假公主”,这绰号藏了多少龃龉。
舒涵联想到小K父母,想到旁说的绿叶配鲜花,又想到公主身丫鬟命,心态又有了微妙转变。
嫉妒是女性.爱意的最终形态,是惺惺相惜的至高凝结,是不敢直言的隐秘心意。
舒涵仔细看小K,她突然读懂了《雨巷》里“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感觉自己头回读懂小K,于是终于施舍怜悯,播撒圣人的光辉,觉得小K可怜。
美丽总是稀缺,开在泥土里的美丽却是种另类的罪恶,美丽包揽下一切罪过。
舒涵没读懂小K,自以为甘作绿叶才换来了鲜花的绝艳,从未注意花芯花蕊悄悄腐烂,内里被啃噬的残缺。
…………
白缘再次醒来是在飞往中国的航班上。经济舱,空气混杂一股轻微怪味,气流不稳有些颠簸,这一觉睡得着实不安稳,前一晚又趴桌上不小心睡着了,加州四月份天气总变化无常,晚上突然骤冷是常有的事,偏偏被噩梦魇住,没醒过来。
旧梦袭来,头四分五裂的疼。
下了飞机,海拔恢复正常,精气神才好些。重回故土,迎面拂来的风略带湿意,柔和婉转。
大雁归来,旧燕归巢,白缘这时才感受到所谓他乡游子,漂泊的灵魂无处安放,此刻皈依。
在机场附近找了间便宜旅馆,说是便宜可在机场附近又能便宜到哪去。咬咬牙,劝慰自己这是省不了的开支。
手机汇率换算成人民币付了一天房钱,窝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着手找工作。
白缘突然对导师的不理解彻底感同身受,她在美国学术界如日中天,脚跟刚站稳,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却一拍脑门说要回国。论人脉,论资历,一切都要重新积累,又不是个会来事儿的,她怎么比得过本土的博后?
专业也够冷门,就业方向窄。
郁闷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