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城的小报对于外面的时事还是很敏感的,柳卿看报纸上说,国|共两党合作破裂,发生了大屠杀,之后几月里又写国|党内部掌权人变动,许派占据上风。
【那就是许昭延那派吧。】她想。
时间在葱茏的夏意中滑过,花舳年轻时伤了身体,最近只能卧床休息,柳卿自然就承担了照顾她女儿的责任,也开始偷偷教怡福戏曲的基本功。
“卿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怡福有天悄悄拉住柳卿,“我看到那个去年来的阿姨她,偷你的东西。”
“真的吗,怡福你确定?”柳卿惊讶地问道,怡福有点被吓到了,“我,我不知道,可能看错了吧……”
“那你去玩吧,我会处理的。”柳卿回去查看了一下,确实少了一些首饰,她抚摸着这些首饰,斟酌着可能阿莱也有难处吧,便不计较了。
柳卿把这件事甩在脑后,想到自己答应花舳替她去取做好的被褥,连忙下楼雇了一辆黄包车驶向棉絮加工坊。
当她让人将被褥抱上车后,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柳老板!”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嗓音,她回身透过网纱帽的纱网看到吉平在街对角向她招手,秋日的太阳还没有褪去夏季的燥热,吉平奔到她面前,咧着嘴开心地说:“真的是柳老板,好久没见了,不知道这几月在府上住着可还习惯。是我给师长出的主意呢”
“嗯,我很喜欢师长府,能看到你们平安回来我也很欣喜。”柳卿笑着点点头。
“那以后可以常来我们这住,让师长像这次一样点你好了。”
“所以….你们师长也回来了?”柳卿试探着问。
“那当然啊,刘伯也回来,喏,师长就在那儿呢。”吉平向她身后示意。
柳卿缓缓转身,看到穿着军装的许昭延站在马匹旁边,几月不见,他的气质更加冷冽,像在出鞘的利刃。
柳卿看到许昭延向自己点头,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向他点头问好。
“柳老板,我帮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吉平说。
“不必了,我雇了黄包车,车钱也付了。”柳卿连忙摆手。
“那好吧,师长也叫我过去了。”吉平边跑边回头喊道,“以后常联系啊。”
柳卿在三日后接到了吉平寄来的信,打开之后才发现是许昭延的字迹,上面简短地写道:听刘伯说了这几个月城里传的流言,是我欠考虑了。几日后我父亲会到这里,你之后少出门,我父亲的宴会请戏班子你最好也推脱掉。
时间又往秋天深处前进了一点儿,凉意渐起,报纸上写的国|党现在的掌权人许壬崧终于莅临了这座一直默默无名的小城,果然不出许昭延所料,隔天在帅府里就开了宴会,请了听钦楼去唱堂会。柳卿特地推脱还遭了班主一番数落。
那天傍晚,柳卿正在给怡福缝布偶,门口有人来传口信,说是花舳身体又支撑不住,但是大家现在都忙得脱不开身,需要她去接人回来。
柳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关系到花舳,她一咬牙还是坐上了来人的马车。
进了师长府,有人迎上来带她去找花舳,但是绕来绕去已经进了内宅,柳卿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对面走来几人,领头的是一位并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在柳卿面前停下:“你好,我是许壬崧,许昭延的父亲。”柳卿惊讶于这位在军阀混战中叱咤风云的首领居然长得慈眉善目,也懊悔自己早该察觉来人的身份。
“许军长好,我是柳卿。”柳卿微微鞠躬。
“我早就听说了,听说你的戏唱得是十分的好,可惜这次无缘听到啊。”许壬崧笑着说,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是可惜,下次一定专门为军长唱一场。”柳卿感觉自己被秃鹰盯上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
“好孩子,那就这么约好了。”许壬崧爽朗地大笑几声,“快去看你朋友吧。”说完带着人往内里走去了。
柳卿直到找到花舳都还有些后怕,花舳惊讶地问:“不是说不来吗?”
“来送点东西,顺便看你身体怎么样。”柳卿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花舳点点头:“我还可以,就是登台之后有点劳累。”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还要给怡福烧饭呢。”柳卿给了她一个拥抱,道别之后想要离开师长府,却发现自己从没有来过府里的戏台,所以迷路了。
她在寻了好久后又走回了戏台附近,拐过一条小径,再踏过一座小桥,她来到了一座水榭内,里屋里空无一人,延着廊桥往前走,柳卿在一角处看到了一人坐在石桌前喝酒的许昭延。他身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身边石墩上压着呢大衣。
听见脚步声,许昭延睁开微闭的双眼,直直看过来,认出是柳卿后懒懒一笑:“柳老板啊,快坐下陪我喝一杯。”
柳卿看着歪斜倚着栏杆的许昭延,沉默了几秒,坐下后说:“许师长你是不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