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一帘之隔咫尺情
为医治金霄脸上的伤,卫崧一直不曾离开过穰县,反倒成了宝林医馆欲招进门的女婿。
章怀春被他带来这间医馆后,便与随后而到的金霄被幽禁在了这后院中,日夜皆有人轮流看守。每日,她也只被允许为金霄医治脸上的伤,再无旁事可做。
这些轮流看守她与金霄的人,在伤情之外,甚至不允许她与他多说旁的话。
而被困这间医馆的这段时日里,卫崧似乎并不常在此处,只是偶尔会露面问问金霄的伤情。
这日晚间,她将将揭了敷在金霄脸上的药膏,多日不见的卫崧再次出现在这座后院里。
见到金霄脸上的伤痕淡去了许多,他的眼中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女公子不愧是徐公门下的关门弟子,不到半月,霄郎这张脸便有了些原来的模样。”
章怀春却道:“公子谬赞。是公子爱护怜惜金郎君,未曾下狠手划破他这张脸。”
闻言,卫崧神色陡然一冷。但是,想到此次前来的初衷,他很快便收敛了怒色,笑道:“这个时候,医馆来了两个求医问药的小郎君,看那模样应是从宛县逃出来的百姓。女公子不是一直挂念着你们的三女公子么?我看那身形矮小年幼的小郎君,眉眼面貌倒有些像贵府三女公子,女公子想认认那小郎君的面孔么?”
章怀春心有所动,却又不愿被他牵着鼻子走,故作冷淡地笑道:“公子倒是会说笑。舍妹是个小女娘,那小郎君纵使生得再像她,又怎会是舍妹呢?”
卫崧道:“这便是女公子孤陋寡闻了。女子钗而弁不是什么稀奇事,女公子不亲眼见识一番,焉知那小郎君不是贵府三女公子的男儿扮相?”
在家时,章叹春便爱扮成个小郎君跟着阿兄与明桥厮混,她确信卫崧嘴里的那个“小郎君”十有八九是她家的三女公子。
只是,卫崧的心思太过高深莫测,她猜不透他究竟意欲何为。即便急切想要确认章叹春的安危,她也不得不慎之又慎,不想再次落入他的圈套诡计里。
如今,章怀春心中如有神人交战。既希望那“小郎君”真是三女公子,让自己能见一见她,却又担心那人真是她,如此岂不是又落入到了卫崧手中?
最后,她终究抵不住心底的担忧思念,想要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她。
于是,她便向卫崧道:“若那小郎君果是舍妹,卫公子打算如何?”
“女公子放心,”卫崧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当日既然用她换回了我的萧郎,便不会出尔反尔。此番让女公子与令妹会面,不过是看在女公子这几日辛苦医治霄郎的份上,想要安你的心,从此安安分分做我的阶下囚。”
这人的心思实在难测,章怀春看不透他分毫,却也从他暧昧不明的态度里看出了一丝端倪。
她意识到,自己对他来说,应还有些她尚不知晓的用处。
只要有用处,他应不会过分为难自己。
猜到了卫崧隐藏的心思,章怀春再面对他时,不由多了些底气,露出了一抹浅淡笑容:“既如此,我便信公子一回,见见公子口中的那个‘小郎君’。”
***
入了宝林医馆,章叹春便被堂中墙壁上的那幅巨大壁画吸引了目光。
那壁上仙风道骨的老人画像旁,分明题着“武陵徐公”“正己正物”八个隶书大字。
刘元戈自然也一眼便见到了那幅壁画和那八个隶书大字,转眸看向神情呆滞茫然的章叹春,抚颚沉吟着:“我两年前来穰县,这儿还不曾有这间医馆,看这壁上的画像与题字,这间医馆的主人泰半是你外大父的弟子。不过……”他忽话音一转,又半揶揄半打趣地笑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想借你外大父的声名在此招摇撞骗。”
章叹春听不惯他这样的语气口吻,没睬他。因不见正堂内有人,遂高声喊道:“求医治伤!有人么?”
她接连喊了三声,那正堂后方始转出一名肥头胖耳的中年男子来。
这男子一张圆润白皙的脸蔼然可亲,见到章叹春的那一刹,那张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激动地朝她走了过来。
刘元戈心中立时警惕了起来,来不及多想已是挡在了这男子与章叹春之间,目光不善地盯着这言行举止异常的男子,腰间的刀已半出鞘。
“做什么?”
而这中年男子好似此时方才见到他一般,又似有些怵他这副架势,笑着解释道:“小郎君切莫动怒!我是见你身后那小郎君面善,颇像我的外甥女,一时激动忘了形。”
刘元戈压根不信男子的这套说辞,却是章叹春早已在他身后将那男子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确信此人正是她的舅父徐之茂。
她唯恐刘元戈一时失手伤了舅父,在他身后不住地拽他衣袖:“他是我舅父。你将刀收起来,莫伤着了我舅父。”说着便转至了徐之茂跟前,向他见了一礼,欢喜道,“舅父怎会在穰县?又是何时在这儿开了一家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