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华月夜
皆悉当今王上庸碌无为,大权渐被穆王、丞相分吞。王上而今抬举裴氏,亲诏裴氏承袭禁军统帅,赐蟠螭王剑,授意襄助王室,匡扶朝纪,收巩王权。
如今裴氏权威虽不比穆王和丞相炙盛,却有王命傍身,行事要比穆、丞两大权臣名正言顺。
薄婕妤暗自掂量:王上宠爱可保她荣华富贵,但保不了她的身家性命。
前面,雨灵转身,接言道:“位卑者逾规必罚。薄婕妤身为妾室,入卿华宫,是得王上赐令为王后祈福。”雨灵停步,稍稍回首:“若想出,便要看薄婕妤能否识得尊卑贵贱,懂得敬重王后。”
薄婕妤静默须臾,退然回旋道:“王后是为后宫之主,妾身自然敬重,妾身祝王后今夜能平安生产,诞下公子。”
雨灵不作理睬,她转目看向其他妃嫔,无人再敢有异议。雨灵略顿,吩咐道:“来人,将各宫贵人的蒲团暖垫移至院内!”
“是!”殿中侍女听命。
妃嫔们嫔再如何不愿,继续留在殿中不过是拖延时间。身为王后贴身婢女的雨灵,平日惯会使些棉里藏针的手段,卿华宫的侍女又多少有些身手。
妃嫔们看向薄婕妤,只见她留伫了片刻,最后亦不甘地挪步向殿门走去。
侍女打开殿门,一阵东风急切抢入,薄婕妤掩了掩衣物,回目暗剜凤帘一眼,抬步走出了殿门。
凡事但凡有人开了始端,其余的人便会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一会儿殿内其他的妃嫔、随侍也陆陆续续走到院内。
偏偏那个小宫娥在临退出殿内时,偷偷回头瞥向被寒风半掀的门帘之内。
小宫娥只向里面瞧了一眼,便惊惶地杵在那里。
雨灵敏锐的目光划过众人,捕捉到神情异常的小宫娥。
小宫娥面色苍白,她回过神,慌慌忙忙想要退下,却被上前的雨灵抓住了手臂:“王后那里正好还缺一个换水的丫头。”
雨灵向殿内侍女递了个眼色,几个女侍随即上前将小宫娥半拉半推地带入了王后的寝宫中。
殿外,妃嫔们跪在飘雪的院里,她们冻得低首蜷躯,无暇抬目。
见殿内闲杂人已经退去,雨灵命侍女阖门,自己转身走向殿中的一扇隐门。
雨灵悄然打开机关,隐门中走出一位男子。
雨灵连忙向他欠身:“家主。”
裴长嬴一身银白便衣却不失威贵,他走进殿内,一身铺面而来的寒气引得周围烛影微微摇曳,明暗的烛光映出他成熟严俊的肃容。
裴长嬴稍稍回眸,身后畏手畏脚的医官连忙跟了上来。
雨灵领路,带二位悄然进了王后寝殿……
此为奉庚十六年,太商国已然危机重重。在内,当朝王上寻欢作乐、不务朝政,致使佞臣争权夺势,挟朋树党。
在外,南下的晋平国阳奉阴违,暗探太商密情;北境虺族倚仗强兵铁马,屡次进犯太商边疆……
太商北境,半月前。
边城角楼处,狂风呼啸,旌旗作响。
远处,枯黄原野上,铁蹄震砾,烟尘阵阵,粗犷的人影在马背上浮动。
号角声起,城内数千铁骑抽剑,冲城迎战。
太商边军与虺族军匪呲牙喊杀,两方士兵甲挨甲、剑磨刀,久缠难解。
眼见虺军渐占上风,城上观战的程将军不由心急。
这时,一名属下道:“将军,快看!”
西南方,灰冥的天穹下,忽现一面葵黄的旌旗,随风抖擞、威风夺目,是季家军!
马上,一名年轻将帅挽弓搭箭,一声箭响后,近处的虺军应声倒地。
虺军头目听到箭响,紧忙旋马远眺,果然他在来军中瞧见了熟人的身影。
季则铭的箭术他是领教过的。虺军头目拉绳勒马,他狠剜来军一眼,回身命军队撤退。
浩浩荡荡的虺军转眼绝尘而去。
季家军轻甲快马,赶至城下。
为首的季则铭翻身下马。
季则铭久经沙场淬炼,气场沉稳干练,英拔的身形经西风撩动,添了几分萧凉。
程将军将枪扔给下属,出城迎接。
程将来到近前,笑拍他的臂膀:“则铭,还是你有能耐,那帮虺军见了你的旗号,吓得掉头就跑了。”
季则铭闻言,轻抬嘴角,转首与故友寒暄。
副将季均灵上前,他正值弱冠,一身意气风华,其臂弯处躺着一把特制的弩弓:“程兄怎么没瞧见我?”
程将一眼瞧见他怀里的宝贝,他咧嘴一笑,勾过季均灵的肩:“原来方才那箭是灵弟射的,我瞧那箭的威力,还以为是则铭的手笔。”
程将的目光定在弩弓上,他上手欲摸:“这就是卫家的穿云弩?给我瞧瞧。”
季均灵按住弩弓:“程兄怎么拿手看,这是卫屹借给我的,你可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