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篇

“我想以一个纯路人的角度说句大实话。”叶疏朗品着酒。

“你说。”

“徐萧扬的演技就像薛定谔的猫，第一部电影确实演得好，但之后的作品都是烂大街的偶像剧，千篇一律，毫无起伏。”他一向温和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一丝嫌弃。

沈意安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是天生的歌手，但演技上缺点天赋。后来演的那些片子，都是为了稳住话题度和粉丝接的，虽然也有好本子，但他推掉了。他说，拍烂片速度快，不耽误练歌录制开演唱会。”

“这……倒也够坦然纯粹。”叶疏朗没想到大明星接烂片还能有这种理由。

“是啊，那时候多纯粹啊……”说着，沈意安将杯中的红酒饮尽，舔了舔下唇，似乎意犹未尽。

叶疏朗坐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拿着遥控将声音调低了两格：“人性都是多种多的……”

乐队中场跳了一支舞，全场粉丝燃了起来，跳的不算好，但足够搞笑，粉丝的尖叫一下子扩大了十倍，震耳欲聋。

“诶，这场你有在现场吗？”

沈意安点了点头：“在，那可是孔雀首场巡演，必须在。”

“十二年前，你那时候高三吧？”

“准确的说，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那也应该紧张一下，能去看演唱会，心态很好啊。”

沈意安一只手撑着脑袋，有些感慨道：“我那时完全没担心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冥冥之中有些事是你一定要去做的。可能是偶然遇见一个人，他离你很遥远，你却觉得无论花多大精力、多少时间，都要同他见上一面。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听起来挺疯狂的吧。”

屏幕里的偶像在唱歌，屏幕外的人娓娓道来那段青春，那些最初的悸动……话语出口，歌曲唱毕，屋内余下一阵空白断裂的叹息。

仿佛过了许久……

“有过的……”叶疏朗轻声道。

沈意安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被这句勾起了兴趣，好奇追问：“什么时候，谁啊？”

“挺早的，快十年了，不是偶像。”他拿起一块芝士牡蛎，左右看了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吃法，又放了回去，视线回到屏幕上，转移了话题：“哎，他们现在唱的是不是今天那群粉丝播的。”

“嗯，记性不错嘛。”

“哈哈，背单词背出来的。”叶疏朗给空了的酒杯倒上，又继续看屏幕：“当初那么用心去见他，现在怎么主动离开了……”

沈意安盯着杯子里猩红色的液体，目光好似沉入了一片血海，晃了晃，一口闷了，又拿过酒瓶续上。

“对不起……”叶疏朗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没事……”沈意安放下酒杯，另一只手抓了两下头发，表情看着有点烦，酒劲上来了才道：“因为耗尽青春，发现这个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电视屏幕正唱到沈意安最爱的一首慢节奏情歌。

她闭眼，却感受不到一点曾经的暖意，按理说这么多年的意难平，或多或少该有一点情绪。

可她此刻朝心口探望，只觉得空洞洞的漏风。

胸口的那团火，费力燃烧了十三年后，终归变成一片灰烬。

“巴黎并没有童话

浪迹天涯又何必一定去哪

最怕一生耗尽

都未遇见可奔赴之人”

屏幕里很热闹，全场的蓝色荧光棒闪烁着，像孔雀身上的羽毛，一阵一阵地抖动着、舒展着，落到她眼里。

沈意安有些微醺，偏头靠坐回沙发上。

此时，一个摇镜头转到观众席，一闪而过的几秒中，她迷茫的眼神突然被一个画面抓住，随后眼眶里打转的那滴泪，落了下来。

从没认真看过DVD版演唱会，这次回顾才发现18岁的她被镜头捕捉到，剪进了正片里，有几秒特写。

她拿起遥控，颤抖着往回倒放，发现晃动的镜头慢慢拉远，从特写变成了全景，他们有那么两秒是同框的。

他在台上，她在台下，在那个最美好的时候，物理意义上，他们是在一起的。

可是这个事实，却在经年后，才叫一个决定放下的人发现。

多残酷……

昏暗的房间，热闹的屏幕，歌词和情绪重叠，痛苦从身体里破土而出将她撕裂。

避了半个星球……

走之前闹得那么决绝……

原以为心死就是结束了，可那种痛苦却还是让她无处遁形。

十三年！她输了，是她输了啊！

她帮他走到这个位置，她付出了感情、人脉资源、时间……最好的青春都已经结束了。

即便后来她离开了又如何？即便离开前她伤了他一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