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
太后手上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柳云绮身上,突然就让她有了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她自己的亲祖父母喜欢男孩儿,并不是很在意她。每每来信,也大多只过问她的弟弟。所以慢慢的,她也不在意那对老人了。与她而言,这是第一次有一位老人家如同一个寻常祖母一般,亲切的扯着她的手,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慈和。
此时正巧有姑姑端着药进了殿内,奉到太后榻前道:“太后,您的药好了。”
皇后下意识伸出手要去端过来,却被太后制止了。
“往日次次都是皇后服侍哀家喝药,也辛苦了。今日便叫小五来服侍一次吧。”
太后连小五都叫上了,可见五公主算是叫她满意了。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明白柳云绮算是入了太后的眼。嘉诚面露喜色,颇有些得意。
柳云绮也不敢耽搁,屏气凝神的接过那一碗热腾腾的药。眼见着这药仍有些烫,柳云绮于是轻轻吹了吹,这才舀起一勺递到太后口边。
一旁皇后若有所思看着,倒也没说什么。
一碗药喝完,太后也乏了,众人于是纷纷告退。
一出太后的寝宫,嘉诚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今儿个皇后也不知怎么了,语气突然就那么重了。不过就是一朵白玉兰,她至于那么疾言厉色么?往日我看她脾性最软和不过,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柳云绮手心也全是冷汗,一时之间都没心思回话;下意识伸手拔掉了那朵头上的白玉兰。
嘉诚见她拿在手上,宽慰她道:“你别不是被吓着了吧?皇后不是什么严苛的人,你今儿就是哪里惹着她了,也不过就是罚抄之类的。”
柳云绮却答非所问道:“上回学规矩时我有些地方还不甚明白,得去请教唐嬷嬷。四姐姐先回去吧。”
嘉诚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柔柔一笑:“既然是去请教,那你的溶月我也一同带走了。”
柳云绮倒没想到她这么善解人意,道了谢也顾不得仪态了,小跑着走了。
她是在一个角落找到的唐嬷嬷,她正在修建花枝。
见柳云绮来了,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五公主怎么还未回去?找奴婢,可是有什么吩咐?”
柳云绮紧紧盯着她:“嬷嬷当日提点许多,我感激在心。然而您今日,的确有些过了。我虽不知那白玉兰有何深意,可还是想告知您,我不想涉险。”
唐嬷嬷看她一眼,却没计较她生硬的语气,反而欣然一笑:“可是五公主,你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甚至你得了太后的青睐,不是吗?”
柳云绮语气依旧强硬:“可我不要这些,我只要安稳。万一今日嬷嬷您错了,我触怒了太后怎么办?用试探去换来一线富贵,根本不值!”
唐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您还是少了些心气。奴婢之所以没和您商量,是因为我知道太后仁善。就算触怒了她,也无非受一顿训斥。”
柳云绮被她这话说的,有些愣住了。
良久之后她才问道:“今日这白玉兰,是否是因为昔日的昭觉长公主?”
唐嬷嬷却不肯回答,做了个手势,微笑道:“五公主,请回吧。”
*
当今太后并非先帝发妻,而是续弦。
柳云绮处有一个老宫女,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人也很健谈。闲下来时,总是和柳云绮絮絮说些宫闱里的往事。
先帝神威不可冒犯,然而从那宫女的只言片语中,柳云绮还是能得知,当年太后做继后受了先帝不少委屈。
太后是宫里难得的和善人,当年做继后时也事无巨细的恩泽后宫。只可惜先帝脾性不佳,太后时常规劝反倒遭其厌弃,常常大动干戈。
先帝和太后育有一双儿女,也就是如今的天子和早已逝世的长公主。当年太后被立为继后,子凭母贵,再加之天子聪颖,于是被先帝立为了太子;长公主当时还只是公主,也被指了京中的一户钟鸣鼎食之家下嫁。然而长公主自幼身娇体弱,下嫁几年之后,在生产之时力竭;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来,却日渐体衰。到了后来,竟都下不了床了。
彼时太后已遭先帝厌弃,被禁足宫中。她几次三番苦苦哀求想见病重的女儿一面,先帝都没恩准。甚至长公主生前最后一段时日卧病在床,口中喃喃念叨着想要见母后;驸马心下不忍去请求先帝,先帝也不肯松口。直至长公主逝世,母女两人都不曾相见。长公主死后虽以公主仪仗下葬,却连谥号都未有一个。直到先帝逝世天子继位,才给自己已逝的妹妹择了昭觉这两个字做谥号。
今日皇后蓦然变色,太后又沉思了许久;想来也是因为白玉兰的缘故。就是不知这白玉兰,又和昭觉长公主有何渊源了。
身为金尊玉贵的公主,固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想那昭觉长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然而到了最后,竟连母亲都未能见上一面,以致于抱憾而逝。
柳云绮心里颇有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