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果真这样说?”
张月华眼眸微阔,眉梢却爬上喜意。
茅小宝本就未明了刚刚黎沐的这番话,如今说与张月华听,亦不过是觉得听上去不大好懂,有些深意,劝得她不再生气而已。
却不承想,张月华竟真的懂得黎沐,明白了这番话的深意。
“是。公主殿下,你说,他这样说,不就是诅咒你俩永不得见吗?枉费您对他……那个,一片关怀之意,当真混账至极。”
张月华抽了抽嘴角,扯出一抹羞涩的笑来:“倒也,倒也没那么混账。”
“他总是行军打仗,不在京里,不来陪公主您玩耍,难道不混账?”
张月华抿抿唇,笑道:“他是我们司陵国的大将军,正是因为每当有外敌侵扰,他总会冲锋陷阵来保卫司陵这并不富庶的小国,才使得百姓如此敬重于他。所以,他又怎能时时陪我玩耍?”
张月华顾盼神飞,笑得清朗,脸上也满是骄傲之态。
茅小宝接着问:“那他一走几年连个口信都不给你捎一个,难道不混账?”
“他征战在外,那是一颗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稍有不慎,没的可是手下将士们的生命。他心中有的是家国大义,岂能时常将这儿女情长挂在心头?”
“那他说什么公主是天上皎月他是地上尘泥,这话不混账?”
闻听此言,张月华又噘起嘴来:“哼,这话说得着实该打。我竟不知他如此看轻自己,自轻自贱地将自己比喻成如此不堪之物。我若是皎月,他也定是皓日,强大且夺目,温暖着身边所有的人。”
“公主殿下,您这不是心里很明白吗?为何还要这般生气?”
她秀眉轻拧出一抹不悦,捏紧的拳头又在床上捶了几锤:“我、我就是气他如今将我当作一个外人,说着客套的话,守着君臣之间的礼仪!明明、明明曾经不是这样的!”
茅小宝就着莺儿递来的绣墩上坐下,托着腮歪头静静看着她问:“他之前是什么样的?”
听有人问起黎沐,张月华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奇异地亮了亮,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我的舅舅曾经是司陵了不起的大将军,我最喜欢他了。每次出征回来,他都会给我捎些新奇的玩意儿,还会教我摔跤,打架。”张月华笑了笑:“母后总是责怪他,说她好不容易将我教得有几分公主模样了,他一回来又将我带坏了。那时我就会骄傲地说,我才不要做什么公主,长大了我要随舅舅出征,也去做司陵国的大将军。”
茅小宝随着她一起笑了出来,认真听着她继续说。
“舅舅夸我有志气,然后会带我出宫去他军队,叫来他麾下将士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随我练习。我与黎沐就是那时相识的。他说宫女太监们身材娇小,又不敢使全力,他们陪我练自然是练不出什么的。然而他找来的那些男孩依旧不敢使全力,我轻轻一推,他们就呼痛倒地,好没意思。可是黎沐却是不同。”
茅小宝讶道:“他敢还手?”
张月华得意地昂起头:“他也是打不过我的。但是我却知道,他是在认真同我过招,完全没有因为我是公主就手下留情。所以,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只是,因为我待他亲厚,那些世家公子便欺负他,那时的黎沐个子还没有我高,反倒是我为护着他而将那些公子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茅小宝心想,公主彪悍,或许其他人也并不是让着她,而是真的打不过呢。
张月华继续说着,只是一双眸子黯淡了些许:“后来,舅舅在战场牺牲,尸骨无存,我大哭了三天,一口饭也不吃。在母后的恳求下,父皇特许了我出宫前去吊唁。看见黎沐,我一下扑到他怀里,哭着说,我没有舅舅了,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房间中静悄悄地,只有张月华讲述时那清脆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哀伤。
“看着我这副模样,黎沐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带着我从灵堂跑走,去了集市。集市很是喧闹,舅舅曾经也带我来过,而这次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情。我们从晌午一直走到黄昏,夕阳落下的同时街边的炊烟袅袅升起,我们一起坐在山坡上,吃着刚刚买的糖渍扁山楂,说着不曾说过的话。”
“黎沐说,他自幼就不常见到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是在战场便是在前往战场的路上,他不明白,别的伙伴的父亲都待在京中,为何他的父亲却要出去打仗。有一天舅舅找到他,对他说,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多人的父亲可以待在家中,陪着自己的孩子,让大家过上无忧幸福的生活。所以,黎沐你的父亲,是个英雄。黎沐说自那日起,他便下了决心,他也要做一个像他父亲和舅舅一样的英雄。”
“我抹了抹眼泪,说我也要做将军成为英雄。黎沐却将手搭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说,公主殿下先要好好的做个公主便好,待再大些再去想当将军做英雄吧。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与素日不同的容貌来。在那初冬的季节,我竟一时有些脸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