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
冷,还是冷。刺骨的冰寒沿着她的小腿蔓延至了全身。
一阵窒息感忽而出现,冷意与绝望不断地将景柠向江底的深处拽去。
耳边不断地有声音在蛊惑着景柠,一个只能给最亲最近之人带来灾难的祸害,不如沉没进江底,让水流洗去她身上的一切晦气,冲掉那些因她而亡的无辜者之血。
就在彻底失去感知前,景柠目光中突然扫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那似乎是在溺亡的恐惧下不断地挣扎的人影,景柠睁着眼费力地向上游去,那果然是个人,此刻正穿着套侠士的衣装。
溺水之人的挣扎往往十分剧烈,稍有不慎便会连同搭救者一起沉没。
就在景柠犹豫着是否要等这个人没有挣扎的力气再靠近时,那人不断挥舞的臂膀已碰到了她。
两人肢体相接的那一刻,方才的窒息感和欲将她拖沉湖底的无形冰链都消失了,而那道不知何处而来的蛊惑声也随即停止。
景柠小心翼翼地托着那人浮上了水面,看着男子因失温而惨白的面色,有些不安地开口:“你不要动,也不要挣扎,我带你上岸。你要是乱动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我管不了就只能放你继续在这里泡着了。”
男子似乎是听见了,嘴唇微动了动却没出声,细看已是晕了过去。
幸而,他们坠江的地方离岸边极近,又是顺着水流的方向,她扑腾着将男子拖上了岸。
景柠坐在地上调息,侧头看了眼男子,心下有些疑惑。
这男子的面容分外熟悉,可她实在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随着袖子滑落,男子露出的一小节胳膊上新伤旧痕交错,却不像是被虐待的痕迹。
景柠伸手摸了摸他衣裳的布料,心下确认,应该是哪家出来游玩的贵公子不慎落入了水里,身上的伤估摸着也是练武的时候摔出来的。
她单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陷入昏迷的男子,一边仔细回忆究竟在哪里见过。
眼见男子悠悠转醒,景柠下意识笑道:“哪家少年郎啊,分明不通水性,冬日还不忘江中戏水?幸好本姑娘人美心善,恰从此地路过。这可是对你有了救命之恩呢。”
她话一出口就懊恼了起来,这话实在太过轻浮与冒犯,连忙开口道歉,却是越描越黑:“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阁下的样貌实在不俗,令人见之失言……”
男子望向她的眼神由朦胧渐渐转向清醒,而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与慌乱无措。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侧过身咳了起来。
景柠忙过去想要扶住他,伸过去的手却被男子死死攥住。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景柠,盯得景柠有些晃神。似水波般深情温柔的凝望,让她心中又升起了那股熟悉的压抑感。
一觉转醒,天色已大亮。
景柠醒来时只觉得胸闷气短,犹如呛水一般难受。她此时正躺在软床上,头上覆着一块沾水白布。
景柠清楚记得,她先前落入了冰凉的湖泊之中,窒息感迫使着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应当是死了的。
静卧片刻,胸中窒闷感却仍未散去。
坐起身环顾一圈,屋内四处都缀着轻纱,素雅干净。而桌柜上的摆设物件无不精巧别致,甚为符合她的喜好——可这里并非她所熟悉的住处。
细细瞧去,立时锁定了罪魁祸首——书案边,仙鹤铜炉中飘溢出的异香。
景柠不喜燃香,方旬宠她,自成婚后整座府上都不再点香。这让景柠更为确信,这里不是她该在的地方。
灭掉燃香,开了门窗,轻风穿堂而过,室中唯留一片清香。
沉思间,屋门开了。
一位乌发蝉鬓、体态轻盈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她起身,女子悠悠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她床边拉起景柠的手,语重心长道:“知道你有苦衷,但毕竟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就莫要再胡思乱想。婚事已成,王爷也没打算再追究,听话,待会儿见到王爷服个软,舒舒服服富富贵贵地在府里住着,不比什么都强?”
景柠脑中仍旧有些发懵,直愣愣地盯着女子,却让女子会错了意。
只当她并未接受自己善意的劝说,女子放心不下地继续叮嘱道:“王爷要你到书房去,你莫上妆了,随便穿件素色绸衫便是。王爷心善,即便有意发火,见你这一脸病容也不会太过难为你。你……好自为之吧。”
屋内衣架上恰巧便挂着件青云暗纹的衣袍,景柠回想着女子不似作伪的关怀神情,拿起来便穿在了身上,随手拿起银簪挽了个发髻便要出门。
其实即便女子不叮嘱,她也不会上妆——屋中少了面铜镜,自然叫她难以对镜贴花,打理一番。
院门外早已有丫鬟等候,见她出来稍稍躬身行了一礼,不发一言地在前引路。
景柠所住的后院,离王爷日常起居处隔了大半个花苑。走在草地间的碎石子路上,她听到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