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
“八岁”。
郑云看着阿萧萧索的背影诧异无言。他是往这不见人烟的荒山野林里觅得一心安处苟且,暂寻一处生机,却忘了大多数的人是在辛酸悲苦里无声沉浮,寂然死生。
人生苦乐多矣,纵然苦痛常随,但仍有鸡零狗碎的喜乐以出其不意的模样出现,便使人觉得苦则苦已,也仍有那么点甘甜值得再三回味,消弭了在巨大悲苦中的绝望,在深谷沟壑中仍有救赎。那连最后那点甜也摸不到手的便只好偷偷地躲在没人的地方,免得临渊羡鱼,更显得自己狼狈悲苦。
“折腾了一上午也累了,吃点东西歇一歇”郑云道。
向来极少有机会补个午晌的阿萧近来也慢慢习惯了午睡,吃饱喝足了,稍稍消了食,往暖乎乎的床上一躺,闭上眼有梦也好无梦也罢,再一睁眼起来仿佛重生了一回。下雨的时候,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惬意。
可今天一歇,歇的却有些久。郑云醒来拿晾了几日的柴烧成了木炭存上,借着这火又架起小锅来熬了一锅粥阿萧还是未醒。
袅袅的青烟盘旋着散进昏暗的空气里,远远地,绿得冷漠,没有一丝暖和气的深山莽林也笼了一层温情的假面,归巢的倦鸟时鸣深涧,旷野的回声平添了一抹令人无法释怀的怅惘与孤寂。
阿萧推门时看见昏黑的天色心里略略一惊,缓步走到郑云面前他竟也没察觉,只管对着跳跃的火光出神,阿萧觉得这个夜晚的他与平时那个总是笑呵呵的他完全不同,只是静静坐着便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悲伤的苦涩。
“呦,醒了。今儿可是睡了个好梦”郑云终于回过神道。语气一如往常。
“是做了个好梦!”阿萧还是有些迷糊,揉了揉脑袋轻轻坐下来。
“什么梦?”
“我梦见我成了亲,有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儿,小胳膊小腿的非抓着我头上的簪花不放,然后我那相公就笑呵呵的轻轻掰开了女儿的小手,说‘这是爹爹给娘买的簪花,不许你抢,等你长大了爹爹也会给你买好看的簪花’”。
那人还俯下/身温温柔柔地替她拢了拢额发,在她腮边亲了一下。模糊中她觉得有泪盈于睫,她想仔仔细细地看一看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个人,可不管怎样努力却始终是蒙了一层黑雾,看不清面容,极力挣扎之下便已回了现实。
郑云闷闷地笑了,“女大当嫁,有心上人了吧”。
“从前有”阿萧轻轻道,浸在薄寒的夜里连声音都有浅浅的冷意。
“我从前也有呢!”郑云抬起头看着天边弯弯的弦月,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薄的气息在深沉广袤的夜色中寂寞地散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