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须知剑早期是匕首式的短剑，长剑直到春秋时期才流行起来，而在那之前几百年，就有个人打造出了“长剑”，随后将其束之高阁，有一天随意送了出去，正是苒华手上这柄。剑铭“七尺”，盖因其有七尺长，换算到现在也有一米半的长度。也不知当年那人咋想的，把这么个东西送给当时几乎还没剑高的小丫头。

但不管如何，它还是苒华千百年来如臂使指的武器。她不常打斗，唯有每日必练的剑招，千百年无一日荒废，这么多年下来，就是个傻子也该会两招了。

何况那人还亲口说过她悟性高。

落英神君的七尺剑，当年天界无人不知，因为它太长。但能另辟蹊径地使用别人都没用过的武器，本身就说明着一些事情。大鵹没敢硬接这一剑，侧身避过，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刺向她后心，这一下要刺中了，苒华不死也得重伤。

她踉跄着避开，心下叹道他真的全然不顾昔日情分，便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捉回去。

可惜，苒华之前的“自知之明”是很准确的。

她的剑，只适合在旧友相逢时拿出来舞一段活络气氛，而非是拿来冲锋陷阵的。她当初名响天界，是凭着“过万花而无落红”的轻捷灵动，是凭着对落花的怜惜；由慈悲中诞生的剑，终究不是夺人性命的不二选择。

跟杀人不眨眼的魔比起来，就更不算什么了。

并非是说谁不如谁，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有时就决定了很多。

例如胜负。

苒华看着直指自己心口的匕首，叹了口气：“这些年疏于练习，连比我晚起步的你们都打不过了，也是惭愧。”

大鵹看了她一会，忽然反手将匕首插回鞘中，依然是平板得单调乏味的声音：“之前那次你挡开匕首的时候，本来有机会，为什么停下了？”

苒华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杀人的人，你也不是。”那一次她用力过猛，恐来不及收手，把他这具人身毁了，他可就彻底完了，只得放弃。

对方一言未发，片刻后忽然一挥手，他面前立刻出现一道裂隙，仿佛是撕裂空气的产物，在场几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其中不属于这个空间的违和感。苒华脸色一变，刚要拦住他，却已经迟了。

望天双手环胸，懒散道：“这么多人还让他跑了……啧。”

谛听看着渐渐消失的缝隙中散逸出的黑色薄雾，叹了口气：“地界。”

小鵹显得很担心：“这么说，他们还是找到了出入地界的方法？”

“应该有某种限制，否则他们早就大举入侵人界了。不过背后一定有什么计划。”苒华收起剑，变了把椅子出来坐下，用帕子擦了擦汗湿的鬓角。

男子一言未发，只是望着缝隙消失的地方深思。

不管怎样，尽管幕后黑手跑了，依然有谜团没解开，但这件事情毕竟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苒华脚步有些虚浮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望天说：“你现在该回去受罚了，大英雄。”

“……我忽然觉得，如果我现在跑了，你们似乎也不能怎么样。你现在应该没精神再和我打一场了吧？”

苒华故作漫不经心道：“确实没有，但我们有狄孔。”

“算你厉害，我投降啦。”

两个小时后，医院。

狄孔正坐在病床上看一本书，听见门响也没抬头，反正左右不过是苒华他们几个，都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猜错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坐一立，相顾无言。

狄孔打破了沉默：“你终于被缉拿归案了？”

“嗯，那个小神仙遣我来当你的下属，收不收？”

一阵沉默。

望天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然后站起来：“不收就算了，就当我来探病吧——”

“等等，”狄孔低声说，随后清了清嗓子，“……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

“好。”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到狄孔刚刚拿在手上的那本诗集上，其上有一句看似平淡无奇，却被主人用很淡的笔迹加了下划线的五言诗句。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而在几天后，在苒华家，一双手速快得看不清的手疾速敲下了最后几个字。

『青鸟』·完

书中历尽坎坷的三青鸟终于重逢，犼也有了圆满的结局。书外的故事，却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