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孟宅
“嗯。”江驭鸣收敛了步伐,静静走着,“我该先去向叔父叔母问好。”
“那是,他们正在堂屋等小姐用饭呢。”
路面变狭窄,翠翘撤了扶她的手,俩人一前一后,绕过两棵梨树,推门进了后院。
后院没堆矿料,还算宽敞,石砖一铺到底,一点种植草木的余裕都没有。
墙上镂了窗景,刚补过朱漆,衬得墙面更加惨白。
一股气味若有似无,像深山里的青苔,夹着树叶腐败的气息。
她慢下步子四处打量,若被识破身份,可以爬上梨树翻墙出去。
“小姐,前面就是了。”翠翘引她迈上台阶,忽然,一个茶杯从堂屋飞出来,碎瓷和茶水溅了一地。
屋内炸起女人的尖叫,“孟老二!活该你断子绝孙,你个孬种!软蛋——”
“啪——”几个耳光声,紧接一个雄浑的男声吼道:“贱人,我打死你!”
翠翘眼神一转,尖声朝屋内通传,“老爷,夫人——孟小姐到了——”
院子里只剩那凄厉哭嚎的女声。
竹帘后走出一个妇人,四十多岁,穿紫色对襟长衫,身材丰腴,眉尾有颗凸出的肉痣。
“叔母。”她学着普通女儿的姿态,福低身子行了礼。
“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妇人拉她走上台阶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穿着男子衣物,脸上有挫伤,却能看出相貌出挑,和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了。
她身上的气味实在不算好闻,妇人皱皱鼻子,道,“你叔父在训下人,别害怕,进来吧。”
堂屋正中的木桌上摆满菜肴,正中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其余四人都是女眷,地上还躺着撒泼的女人。
她碎步走上前,福了礼,“叔父,路上难走,我来晚了。”
孟照金高高瘦瘦,长着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扬起短眉梢,露出金牙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老宅在何处,家里有几座宅子几亩田?”
“你看你,连自己侄女的名字都不记得。”叔母揶揄他。
“闭嘴,我问话呢!”男人瞪她一眼。
“回叔父,小女名叫孟玦,父亲给起了小字叫夕轻,今年十五了。老宅在陵南,家里有两处宅子,水田五亩,旱地八亩。”江驭鸣答。
“你这口音听着可不像陵南人。”
“十年前运河修到陵南,许多商人过来定居,渐渐融成这样了,具体是哪里的口音我也说不上来。”
孟照金喝口茶,“房契地契可带了?”
“父亲欠了赌债,用房契地契向叔父换了银子,现下我父母去世,我才来投奔您来。”
“你长得标致,要不是他们坐车翻下了崖子,你那赌鬼父亲迟早也要把你卖了。”孟照金扯嘴笑笑,用眼神示意她在自己旁边坐。
“我辈分小,那里该是叔母坐。”江驭鸣去扶孟氏,她却僵着后背不肯朝前。
“你叔父这几天一直念叨你,你们叔侄俩坐近些好叙旧,我在门口好看菜。”
推辞不了,江驭鸣走上前。躺在地上的女人嘴角被打出血来,混着唾沫吐了一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脚也踢个不停。
她的衣服被扯坏,白花花的胸脯抖动着,江驭鸣躬身去扶,被孟照金拦住。
“叫老刘来,把她关进地窖里,别脏了小姐的手。”
江驭鸣见状,只得抬脚跨过妇人,在孟照金右边落了座。
“吃饭。”孟家老爷一声令下,桌上的人才动起筷来。
一边,孟氏不停夹菜给她,在她的碗里堆起尖来。一边,另外四个女眷殷勤地伺候孟照金吃饭,她们应该都是他的小妾,各个浓妆艳抹,穿着颜色花哨的轻罗软缎,都只有动作,没有只言片语。
地上的女人不停抓挠着她坐的凳子,加上她嘴里散发的那股血腥味,本就神经紧绷的江驭鸣食不下咽。
这反应在孟照金眼里,更坐实了她的身份。父母才死了不久,她自然吃不下饭。
不一会儿,刘管家带着叫阿梨的伙计进来,将疯妇抬走了。
孟照金喝茶漱了口,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西厢还有间空房,翠翘便给你做贴身丫头吧。但丑话说在前头,你写信来投靠,我同意,家里添了丁口是好事,只是孟家的饭不是白吃的。你歇息两天,然后跟着你叔母学学打理家务。”
“是,夕轻记下了。”
“行了,你们吃吧。”
茶盏一落,孟氏也起身跟他走了,只剩江驭鸣和四个小妾坐在饭桌边。
四个小妾彼此也不说话,匆匆吃完饭便离开了。
翠翘来接她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孟宅背靠着矮山,林鸮声声叫着。
从堂屋到西厢走了百余步,到了房里,翠翘才与她说道起来。
“孟老爷原是有六个小妾,现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