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州
朝霞初透,庭院芬芬。裹藏了整个冬季的海棠花,终于于昨夜告别沉睡,迎着今晨的第一缕霞色,绽放了生命的曙光。同时迎来生命的,还有这所宫殿中的女主人。就在那次借宿寻隐寺时,太医就诊断出,谢纯予已怀有两月身孕,只是为避免骚动,夫妇俩封存了消息,但一回到宫,谢纯予便即刻进入了养胎的阶段。
自从养胎开始,谢纯予每日的起床时间就往后延迟了半个时辰,这是顾梓逸特意交代的,谢纯予虽觉得无可必要,但坳不过殿下显之于色的担忧。之前的一个多月,谢纯予都要过了辰时才起。今晨天刚微微亮,她便撑着身子起来了。她先问了丫鬟顾梓逸的情况才开始洗漱,然后到厨房,为顾梓逸择了几样早蔬,接着带着丫鬟去给一晚上没休息的顾梓逸送饭。
顾梓逸才送走顾梓辰不久,他昨晚没在自己殿中,而是去与顾梓辰长谈了一夜,至于谈的什么,其实很杂乱,他们并不是因想谈什么而谈,而是为帮助顾梓辰去掉心疾,去掉错杀人的心疾。
今早走时,顾梓辰虽什么也没有说,但他感受的到,关于错杀璃人一事,于他而言,实是一个难以疏解的心结。顾梓辰向来嫉恶如仇,对于敌人和恶人他从来不会手软,但在他手上,也从未沾染过无辜者的鲜血,况且,璃人之所以会来宫中,还是他一手促成,最后却也因他的一时疏忽而丧命。
天际射来耀眼但并不温暖的晨光,顾梓逸敛着双目去看,对视的过程中,像是要从中探寻出什么。就在这时,早就被派去寻找璃人尸体的纹瑛回来了。
顾梓逸立在晨阳里,听着纹瑛细诉寻尸的过程,之后两人一同沉默不语。纹瑛心中微动,他停了会儿接着道:“殿下,属下有个怀疑。”
“你说。”
“璃人是十三殿下的心腹,会不会是十三殿下让人早咱们一步将尸体安置好了?”
顾梓逸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步走下阶梯,走至一丛海棠花前,道:“有可能。但是你别忘了,五哥处理璃人是私下做的,这件事一直没有宣扬出去,连我和你也是昨夜才知道。十三弟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纹瑛有些猜不透了,“可人确实是不见了,哪怕被野兽啃食,起码也得剩些残衣剩骨,可据搜索的人说,那附近根本找不出新的女尸。较远的地方倒有,可是又跟画像大相径庭。”
顾梓逸见纹瑛欲言又止,命他直说。纹瑛颔首:“属下回来时听那夜监刑的人说,璃人临死前曾击过五殿下一掌,五殿下是沙场健将,却被击退了几步之远,所以有人觉得她极有可能不简单。还有十三殿下那件事,原本太医都说救不活了,可是当将璃人安排到十三殿下身边后,殿下竟然破死而生。而且,去掉顽疾的十三殿下还因此变了性子,至此之后除了璃人,任何丫鬟都近不了身。”
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纹瑛跟着顾梓逸转身去看,见是谢纯予当即拱手行礼,顾梓逸只微笑颔首一下,又转身回来,看着前方院墙,“五哥曾和我说过,他说璃人告知他紫宸殿闹鬼,他还为紫宸殿请了一些驱鬼的道士,没承想第二日十三弟就好了。我那时还以为是那驱鬼道士的功劳。但是紫宸殿真的有鬼吗?十三弟的顽疾当真是被鬼害的吗?还是璃人真如旁人所说有妖术在身?”
“而且,又为什么会这般巧合,那日璃人正好舍近求远经过叶落湖,便遇到了落水的林家小姐,第二日便发现了湖中有毒,而璃人身上又将好带着与湖水中毒差不多毒性的萃叶散。秦母妃事后问过林二小姐的丫鬟,那丫鬟说是她家小姐觉得冷让她回去拿衣服,回来才发现林二小姐已经发生不测。”
纹瑛思索道:“这样说来,确实哪里都有问题。”
“那璃人又一口咬定毒药是她的。可她一个深居内宫的丫鬟,又是从何处得到这包被禁止流通的毒药的?”
纹瑛听出了顾梓逸的话中之意:“殿下是觉得,毒药的主人另有其人,璃人承认错误,或许是在为谁掩饰?”
顾梓逸道:“为谁掩饰,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他顿了顿,叹息一声,“我倒衷心希望这只是场意外,宫中人之间由于各种原因生出害人之心的不少,因而私下购置宫外之物也有可能,为避免诸如此类事情再现,这件事需继续严查,我也会请旨在宫内再添防护。”
可话是这么说,他的心中却还生出了另外一个可怕的念想。他担心那禁药的来源,与禁药的制造国羌国有关,他不说出来,只是不想太敏感,将事情想的太复杂,太深沉。即便近几年边境方关于羌国肆意发动战争的消息逐年增加,但羌国要往烨国宫内安插细作,也并非那么容易。
顺着这事他立马回想起了璃人入宫的经过,心中不由的一动,但随即他又摇头:与顾梓辰去往钦州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璃人又是刚去几天就出现的,敌人哪儿这么有能耐,就安排了细作过来。
意识到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他当即掐断了思绪,转身看向晨曦中静站许久的谢纯予,对纹瑛道,“去将璃人被赐了死,尸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