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破而后立

零又等了一分钟，发现没有动静。

他开始慌张了。

但是不应该啊，为什么没有反应？这个崖的高度不算太高，经验丰富的跳水运动员甚至可以无伤跳水。对于异兽的身体素质而言，这里的冲击力根本不算什么。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十八年没入过海导致机能退化？不会游泳？

又过了一分钟。

如果真的是上述情况，那再不救就要死了。零赶紧朝缘的落水点游去。

在他刚入水的时候，眼前的水面突然冒出一大串气泡。

一头秀丽的红发甩着水珠浮出水面。

缘仰面大喘了一口气，才注意到近处的零。

零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刚刚看到缘出水的一瞬间，他想起来了。

在十八年前，他还是一只跟随母族的幼鲸。有一天，一个如同大海一般的深沉韵律，呼唤来了所有海族。当时母族离那个声音很近，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众多海兽层层围挡下，他好奇地四窜，寻找能看到发令者的角度。

被海兽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有着耀眼的红色头发的人鱼。她正一脸忧心地对前排的海兽们嘱咐着什么。他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看着那个人鱼，看她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

缘现在的样子和那个人鱼很像。原本就很美丽的红发现在被海水洗得淬亮，仿佛用了名贵的精油护理过。她的皮肤颜色暗了一些，体表部分位置铺满了银灰色鳞片，这些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耳朵也改变形状，微尖内收。

零不由得想，如果他见到的那个人鱼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他们可以说是很早就见过了。

缘见到零，再看看自己的样子，也明白了零是想让她变回原型。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实在过于奇妙，以至于一时忘了追究零把她推下去的事。看到零准备过来捞她，缘摇了摇手，自己游了过来。

随着她走上沙滩，离开海面，原本浸在海中的下半身也显露出来。被海水浸湿的白裙贴紧她的皮肤，将身体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鱼尾化作人类的双腿，鳞片如水一般融化消失。不过有些部位转化得很慢，还是保留着人鱼的特征，比如背部的鳞片。

零的视线不由得被湿透的白裙吸引。他意识到不妥，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缘罩上。缘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小小的崖谷回响。

缘换了套衣服，零也帮她吹干了头发，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

对于缘来说，困扰她多时的身份问题终于解决了，她现在知道自己是人鱼了，虽然解决方式有点出乎意料。刚才的刺激还唤起很多她的生物本能，现在她已经会在海中呼吸和游泳，甚至能听懂海洋生物说话。缘也突然想通了，她已经不纠结是要当人还是当异兽了，她终于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异兽，而自己想帮助人类的立场不会改变。

这一切要多亏零。但是他居然直接把她推下去！虽然她自己绝对不会主动下海……但是但是！他把她推下去！！缘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让此事就此揭过。零确实帮了大忙。

零也是这么想。因为考虑到之前的旅途中，缘明确表示讨厌海水后，零一直想找机会让她进海里。既然缘不下去，那他就推一把。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被骂，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让她觉醒自己异兽天赋的方法了。既然缘没说话，就当此事就此揭过吧。

两人乘车回去。

“‘这里’应该开门了，我们直接过去。”

车子沿着公路继续往前。

缘看向窗外，她注意到这个岛不但没什么人，更是小得可怜。中心街区在西南面，鲸崖在西北角，岛屿南北两侧各有一片长沙滩，东边就是“这里”。中间山地不适合建建筑，只有一个小凉亭和祈求出海顺利的神龛。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路经南沙滩时倒是看到不少人，看起来像是一大家子。两个女人慵懒地躺在长椅上晒太阳，男人在折腾烧烤架，老人坐着吃烤串，两个孩子和一个青年在玩沙滩排球。

“这里”倒是热闹一点，边上有一个渡船港口，还有一些摊位遗留下的棚子和桌椅，一对小情侣坐在那里喝冷饮。不远处还有直升机的停机坪，一名健壮的男子推着一车货物走入小店。这个小店，自然就是“这里”。

“这里”是间较宽的两层民房，屋后是巨大的信号基站和蓄能塔，屋前是个精致的小院，摆有几张供客人坐的桌椅，角落里养着花。屋子的橱窗是开放的营业吧台，后面的厨房看起来很大，设施很齐全。进门可看见几张桌椅和一个通往二楼的木楼梯。

老板娘正在屋前浇花，见到他们便笑道：

“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