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黎津七月的雨一直断断续续缠绵到了八月中旬，在农历七月半这天罕见地收了神通，露出一片碧蓝的晴空。

六点左右日头便已经很好，悉数窜进室内，谢阮裹着被子不耐地翻了个身，不料压到了身下的毛绒团子，胸口被猫尾巴条件反射地扫过去，热烘烘地发了一身汗。

于是谢阮彻底清醒过来，把猫从毯子底下挖出来。

“大夏天的，你也不嫌热，要不都剃了吧。”她半伏在堆叠起来的被子上，恐吓小黑猫，“唔，顺便做个绝育。”

宽大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垂落成一个圆弧，周邂呆愣愣地竖着飞机耳，幽绿的眸子一错不错地顺着领口滑进去，尾巴支在身后摇了摇，全然没听清谢阮吓唬小猫的那些话。

谢阮见他一动不动地摆成一尊黑黢黢的雕塑，以为当真拿捏住了一只小猫，便又打一棒头给一颗甜枣，柔声哄了哄，“要是你答应一直和我在一起，那也可以不绝育，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呢？给小黑找一只小母猫？谢阮皱了皱眉，心头骤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

而周邂只听见了那句一直在一起，他羞涩地拧过去半拉身子，尾巴乖顺地垂下来，轻轻搭在谢阮腕上，像是一个认主的标记。

一人一猫驴唇不对马嘴地在卧室思考人生了近一个钟头，约莫七点左右，房门被管家敲响，提醒谢阮为今天的祭礼做准备。

“我知道了。”她隔着门懒散地应声，随后拨开绕在手上的猫尾巴，起身往浴室走。

黑猫轻巧地跃起，落在地毯上，下意识地跟着她。

直到滚轮哗啦响起，磨砂的门将他挡在外面，周邂才回过神来，他舔着毛，蜷起尾巴，心中暗骂自己降智。

谢阮丝毫没有意识到门口有只蹲着反省的小猫，她带了手机进来，看了眼日期，犹豫片刻，还是调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地嗡鸣，节奏规律，响到第七声的时候谢阮挂断了。

还是没有人接听，周邂，他到底在做什么呢？谢阮把手机放在洗手台边，拧开花洒，视线不经意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

腾起的水雾弥散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在冰凉的玻璃上氤开一小片白色的雾气，恍惚间谢阮的面孔产生了细小的变化，似乎镜面的彼端有什么在引诱她，越过世界交叠的缝隙，到那一头去。

“喵——”

猫叫声倏然刺进骨膜，谢阮晃了晃头，沾了水的手擦过镜面，一切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门外，周邂浑身的猫毛都因为情绪波动而炸开，猫的眼睛已然是浓稠的墨绿色，如果此时有人出现，必定能看见他周身萦绕的淡绿色的柔和光晕，正透过浴室的门缝，源源不断地向内渗进去。

是谁呢？周邂抬爪按在门上，就在刚才，他感到周围的空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荡开，沾染着尘土与灰烬的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灌愁海的味道，是奔腾不息的死气汇聚而成的世界连接到了阳世。

有人在试探谢阮，或许他们偶然得知了她两次经历魂场而安然无恙，又或者是什么人向他们透露出了谢阮的身世。

种种不寻常的前兆，已然像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打开了七月半。

确认门内一切正常后，周邂收起了外泄的灵力，踩着松软的地毯回到窗边。黑猫贴着玻璃向外张望，雨后的山林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

希望在午夜降临前，暮色四合的傍晚，不要降下一场太阳雨。

*

谢阮收拾妥当离开老宅的主屋，已经临近正午。

黑猫被她留在屋子里，出门前，谢阮摸了摸猫脑袋，丢给他一颗白色的珠子。周邂盯着爪子上莹白圆润的珍珠，鼻翼翕动，这回同之前魂场里的那枚珍珠扣不同，这颗珍珠是谢阮刚从手链上拆下来的，像浸泡在糖浆里的小饼干，全是房间里惯有的栀子花混了玫瑰的清甜。

“我觉得今天要下雨。”谢阮把猫安置在落地窗边毛毯堆起来的临时猫窝里，站起身看向窗外，“记得给我送伞。”

周邂喵了一声，歪了歪脑袋，似乎听懂了这句语焉不详的暗示。

房门缓缓合上，谢阮的脚步渐行渐远，趴在猫窝里的毛绒团子抖了抖毛，在一片朦胧的淡光里显出人形的轮廓。

周邂活动了两下脖子，正准备站起来走动走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猫着腰挪到窗帘后面藏起了大半个身子。

视线自上而下地落在谢宅宽敞而空旷的后院，他卡住了视线的死角，想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谢阮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绿草坪上，她似有所感，转身看过来，左侧的窗帘动了动，像被风吹起，这个角度看不见趴着的猫，她遗憾地回身，继续向后山走去。

晴日里的山道好走，两侧松木林立，沿路遮去了大片日光，长禄山半山腰往上走，比山下要再低三四度。

谢阮慢悠悠转进祠堂时，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