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八)
见得?”他问。
“《洛阳赋》的真迹早已被北帝烧毁了,而后来的《洛阳赋》乃是从《梁史》中誊录下来的,但是在大魏学士姬邺的《送岑将军至渭水》一文中,他却谈及到了公子拾的《洛阳赋》,其中引用的便是‘寒月送雁声’。”
“史官大抵是因为《洛阳赋》中出现了太多‘明’的字眼,所以误将‘寒月’写成了‘明月’。但是根据鲜少的史料来看,史官将‘寒’写成‘明’还可能是因为避北帝的名讳,北帝在梁国做质子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名字,唤作寒佥。”
“而像北帝这样霸道的人,又怎能容许自己曾经的名字出现在一介宿敌的文章中呢。”
公子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恰好说书先生此时也说到了这里:“公子拾不堪侮辱,试图光复梁国,不料被北帝发现,一杯鸩酒送到危楼,公子拾最后望着千里的寒月,写下了绝笔之赋《洛阳赋》。从此,梁国国君陨落,梁国的故事从此结束……”
“谁知天道好轮回,北帝驾崩之后,公子拾的后代推翻了大魏,又建立了新的王朝,国号为‘周’……”
紧接着,一声惊堂木。
“残篇断简记英雄,总为功名引动,个个轰轰烈烈,人人绕绕匆匆,荣华富贵转头空,不过是南柯一梦……”
公子回过神来,又问:“你方才说的——姬邺的那篇文章叫什么?”
“送岑将军至渭水。”
公子索性将笔递了过来,又铺了一张宣纸在她面前。楚行舟抿了抿唇角,垂首写下篇名又递了回去。
公子一看,又有些愣了。
但见这纸上虽然只有寥寥数字,可是这字典雅浑厚,苍劲有力,其中又不乏洒脱意趣,纵是练了几十年书法的人,也未必能写出这样流畅好看的字体。
“公子的字别具一格,不知是何人所授?”
她一直练的都是这种字体,而且也一直是师兄教她的,她自认为她的字并没有师兄好看,只不过师兄更加偏爱王羲之笔下的行书,而她则是觉得这样写着更顺手,便不曾改。
“我曾经拜过一个师父,不过他很神秘。我经常临摹他的字帖。”
公子颔首,复又将楚行舟打量了一番:“你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可否告知姓名?”
“我确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姓名倒是不必告知了。”楚行舟朝他坦然地笑道,“若是有缘,自会相逢,介时再告知姓名也未尝不可。”
“好……”他微微颔首,心中不禁感到诧异。
来到京城科考的举人,莫不想让自己的姓名被更多人所熟知,增大自己被达官显贵看中的几率。但面前这位年轻人竟然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不卑不亢地说有缘再告知姓名。
他开始对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
而另一厢,通过微敞的纸窗,苏牧和楚行舟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孟岐的耳朵。
钟信尚在一旁喋喋不休:“你说苏大公子不在翰林院好好待着,跑来茶馆写什么诗啊赋的,这让苏大人知晓了,不又要说他一句附庸风雅了吗……”
孟岐眸中含笑,将茶沿缓缓送至唇边。
“潜尧,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苏牧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很适合进翰林院吗?”
钟信张望了一眼:“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啧,文官模样。”
“我猜,他能中状元。”
钟信偏头看向孟岐,惊讶道:“你觉得,他比樊客还要厉害?”
“樊客的文章我读过,虽说蹙金结绣,包罗万象,但到底拾人牙慧,不能深究。他在白帝城的名声,有一半是依靠苏从的四处逢说。若是他夺得状元,我们大齐的未来才真叫令人堪忧啊。”
“可是你又没读过这人的文章。”
“所以我是猜的啊。”孟岐耸了耸肩,“钟信,敢不敢和我打赌?”
“什么赌?”
“就赌今年的状元是谁。”
“你押他?”
“对。”
“那我押樊客。”
钟信可谓是志在必得,他可不信这人真的能打败樊客夺得状元,在他的心中,樊客的文学水平在所有举人中已经巅峰造极了。
于是他提前得意洋洋地和孟岐说道:“潜尧,到时候输了可别反悔哦!”
这厢,楚行舟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她,但左顾右盼,又见不到什么。她摸了摸后颈,微微叹气。
还是不待在这儿了,没意思。
想罢,她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