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怎么愣住了，发现我这么信任你感动得说不出话了？”见观晁不语，步冕的脸皮逐渐得寸进尺。以往每次她这样摆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观晁都会默默叹气，似乎对她无可奈何。她很喜欢看他这样——果然这次他的反应也一样，只是这回他不再像往常一般嘴角含笑。

没等步冕想明白其中原因，观晁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灵木上，随后他抬头向树冠看去，什么也没发生。

“这树还接触不良？”

观晁不再去思索她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对情况没有一丝察觉。“您与我，终究是不同的。”他这句话说的很慢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待他回头望向自己的主人时，发现此刻她脸上也没有了调笑的神情——他知道步冕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然而她没开口追问，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这是她用眼神在示意他接着说下去，观晁心知肚明，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那双眼眸中。

这并不丢脸，毕竟自从那次“实验”后，她身上的力量已经逐渐显露，观晁只是遵从了本能，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对自己的讥笑。

哪怕被伤害被践踏，在神明残酷的目光下，他却还是渴望垂怜。

古往今来的传说中，妖怪修炼的最终目的总是得道升天。尽管这是因为人类把自身对神明趋之若鹜的心情嫁接于妖，但事实上，神明这一存在的的确确对于妖有着绝对吸引力——而其程度，恐怕比人类所想更甚。

观晁用理智的思考将自己强行从本能中抽离出来，接着说道：“您与我的身份地位不同，该掌握的信息自然也不同，若我知道的东西超过了我本该知道的范围，会不可避免地引来麻烦……”他觉得是时候严肃地跟步冕说明这件事了，上次是神殿那只进不出的结界，这次是神器失窃，几乎全是神界上层机密——他可不想哪天因为步冕的纵容被灭口。

观晁的苦口婆心似乎起了成效，步冕难得陷入了沉思，她垂下眼眸，不再用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睛注视他——观晁感到一丝轻松，又难以否认自己心底涌上了一股失落。

“我想交换。”步冕并没有开口，这四个字直接通过契约咒传音入密。

“从现在开始，我知道的一切都会对你毫无保留，因为我想用这些换你最大的秘密。”步冕能感觉到对方的心绪因为她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她不打算停下。

“就像个天平，我会不断地加码，直到两边平衡。”

“可本就没有天平。”

观晁此刻庆幸有契约咒，因为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有所隐瞒，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握着他的命和无法背叛的契约，却提出这样的公平交易？

不，甚至不是公平的，因为主动权在观晁手上。这场交易对他很划算，对神界了解越多，对他的计划越有利，待时机到了，他也只需轻飘飘地一句“筹码不够”就可以抽身而去，留步冕一个人体无完肤。

步冕并不愚蠢，这其中也不像有诈，所以他没忍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但我希望有，所以有了。”对方心里的震惊和算计都能引起十级海啸了，步冕这边的心态却还是很轻松。“真心换真心，敢不敢？”她甚至有余力说俏皮话。

观晁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步冕以为他都狗头宇宙去了，终于他艰难地开口了。

“您……实在很有魄力。”

他跳出固有思维，终于想明白了：他面前的这位不是人和妖，这两个物种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有利地位自降身份的，就像他方才第一时间权衡利弊一般。

而神，妖是永远无法理解神明在想什么的，也许这股神秘感就是吸引力的由来吧？

以前他就看不透他。现在有契约咒，他和她明明应该很近，却还是很遥远——就像水中的月亮，伸手去触碰就会破碎。观晁这样想着，竟鬼使神差地朝她伸出手。

没有什么破碎了，也没有什么从掌心流逝，因为那轮水中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么说你同意了？”步冕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眼中的流光犹如天上银河延展而开。明明吃亏的是她，却好像赚了个盆满钵满一般开心。这一刻观晁隐约察觉到，也许她是想要拯救他。

拯救那个被肩上的重担裹挟向前的他。

但观晁同时希望他的这番猜测是在自作多情，因为这对步冕太过残酷。

眼前景色一闪，观晁和步冕竟回到了自己的神殿，看来是他们在神界逗留太久被强制遣返了。本来笑靥如花的步冕嘴角一下就瘪了：因为观晁变回来了。

她试图收回手，而对方只稍一使力便把她拉进了怀里。观晁微微低头，她感到温热的气息扑在面上。

这个食肉动物居然没有口臭？步冕一时惊讶地忘记推开他。

如果观晁知道怀里的人此刻居然不合时宜地在想这些，恐怕会气到崩溃。还好他没有察觉，感谢不太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