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6）

“上坟。”黑衣女子很简单地回答。

“上坟？给谁上坟？”

“给我爹。"”

“你爹叫什么名字？"”顾北辰追问着，一面尽力辨认着眼前这女子，看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宋凌嫚。因为相隔时间很长，又加是在深夜黑影里，一点也认不出来了。他想如果她回答她父亲是宋祥仁，那她就是宋凌嫚无疑了。

可是，黑衣女子抬起了头，望了望那被杂草淹没了的坟堆和石碑，却回答道：“叫韩玉轩。”

“韩﹣﹣玉﹣轩？”顾北辰失望地重复了一句。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

“你家是哪里？”顾北辰又问道。

“家？……”黑衣女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紧缩了缩身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家。”

顾北辰觉得更加可疑了，用不相信的口吻问道：“人怎么会没有家呢？那么，你住在什么地方？”“我住在这青山中。”黑衣女子脱口而出，忽觉有失，赶紧反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家住何处，将来好报此救命之恩！”

顾北辰一听她住在青山中，心内越发怀疑便联想起刚才她与群狼搏斗的情景，已知此女并非一般人物。她就算不是自己要找的宋凌嫚也可能是与宋凌嫚共同看守“麒麟"”的女特工就隐隐晦晦地说：“偶然相遇，见危必救，这是人之常情。只望以后不恩将仇报就好，绝不求什么报答！”

黑衣女子不解顾北辰的意思，说：“恩将仇报？世上那有这种不义之人？”顾北辰意味深长地说：“也未必没有哇。”说罢装出江潮侠义的姿势，双手抱拳道：“告辞。”

此刻，山林里又传来一阵狼嗥声。

黑衣女子万万没有想到，在当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社会里，竟有舍己救人而不愿留下姓名的！浊流世界也有清流尚存，她因此感慨万千，敬慕不已！但见顾北辰果真要愤然离去，便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恳求道：“先生这样重义气，难道不愿救人救到底吗？”

顾北辰见刚才的激将法奏效便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她，待要看清面目时，那黑衣女子却已戴上了黑色面纱，难能认清了。这一举动使顾北辰更加惊觉起来，诧异地望着她，却不言语。

沉了沉，黑衣女子又说道：“老话说帮人帮到底。救人救到家。如果先生怜惜小女一条性命，恳求你送我到家，不然狼群复来，我难能逃生。”

顾北辰正想进一步探明宋凌嫚的情况，却故意迟疑了一阵，长叹一声道：“刚才你说没有家，可现在又要我送你回家，你呀……”

“这……”

“这也没有什么！你有难言之苦，我也不过随便问问。好吧，我送你回家！”

不知何故，顾北辰满口答应了，那黑衣女子却呆立不动反而作起难来，沉默了一阵，像是下了狠心似的，低头轻声道：“咱走吧。”

黑衣女子在前，顾北辰随后，两人脚前脚后朝着通往密林深处的一条小路走去。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正行间，黑衣女子突然停住脚步，等顾北辰走到跟前问：“先生，在这深更半夜里，你只身一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北辰心情平静，轻松地回答道：“做买卖，也顺便找一个人。”

“做买卖？找人？”黑衣女子更感到可疑了。她细审顾北辰穿戴，轻轻地哼一声：“你半夜进山，跟谁做买卖？又能找到什么人？”

顾北辰满不在意地说：“林深藏俊鸟，深山生百药。西川盛产名贵药材，我其实是一个药商，白天进山，迷路到此不料遇上你。”因早有准备，一番话说得有根有据，合情合理让人无懈可击。

黑衣女子听了，沉吟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噢，原来你是个采药的……？那你顺便找的是个什么人呢？”

“是个娇弱女子，十年前，我曾救过她的命，以后就再没见面。”顾北辰说完，仔细观察着那黑衣女子的表情。

黑衣女子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着说你们十年没见面了，怎么会知道她在这片深山老林里？"”顾北辰毫不含糊地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这深山老林里，只是一面采药一面顺便打听罢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也能碰上。”

“噢﹣-!”黑衣女子这么噢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又默默地往前走去。

顾北辰紧跟其后，钻入一片黑森森的密林里面，伸手不见掌，举目难识东西南北。顾北辰一下子按亮了手电。不料，黑衣女子失声地喊了一声：“不准照！”说着，猛不丁扑到顾北辰跟前，一把将手电筒夺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顾北辰很是惊疑：　“你？……”

“我，我害怕。”黑衣女子说。

“你怕什么？”

“电光。”

“你怕电光？为什么？”顾北辰诧异了。

黑衣女子掩饰地说：“不，……并不为什么……”说着，却突然按亮了手电，在顾北辰的脸上照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