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
三天前。
上午十点半,本该在半个小时前赶到律所的薛兰泽依然被堵在高架桥上,晾在一旁的手机声嘶力竭地响着,她懒洋洋地瞥了眼,随手戴上蓝牙耳机。
下一秒,君伦律师事务所主任景伦声嘶力竭的一声吼,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喂,到哪了?”
“堵着呢,”薛兰泽淡淡道,“保守估计还有一个小时,你们先开例会吧,不用等我了,回头把会议纪要发我一份就行。”
这要换成别人,景主任早就跳脚蹦高地重申律所纪律,但是薛兰泽情况特殊,她先前出差去东海市,给长三角龙头企业明氏做刑事合规,整整一个月没休过假。昨天刚回临江市,又赶上下暴雨,飞机航班延误,大半夜才到家。
看在八位数的大单份上,景伦没计较她迟到俩小时的事,和颜悦色道:“你也辛苦了,合该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薛兰泽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只听景伦掰扯了几句没营养的,又道:“你上回给萧二少打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消停,前两天有记者联系律所,说要采访你。兰泽啊,你看看……”
薛兰泽对这位景主任没什么意见,只是他不专注案子,总想搞些歪门邪道的做派让薛兰泽很不适应。幸而她在职场打拼多年,早不是当年戳一戳蹦一蹦的愣头青,笑着挡了回去:“成啊,问题发过来,能说的我胡诌两句,上镜就算了,您知道的,我对着镜头就紧张……”
景伦心说:你就瞎扯吧,在法庭上怼人家公诉人时怎么没见紧张?
不过说到公诉人,他倒是想起一桩新鲜事:“今年开年不利啊,就前阵子,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说市局管刑侦的一大领导监守自盗,仗着职权讹诈企业,没讹成又恼羞成怒,竟然杀人灭口……”
薛兰泽跟听都市传奇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只在听到“刑侦”两个字时愣了下。
“刑侦?”她一边缓缓跟上车流,一边不着边际地想,“我倒认识个管刑侦的,不会这么巧吧?”
薛兰泽上辈子可能是乌鸦转世,一个小时后,她从车流中突围而出,艰难地开进地下停车场。很快,电梯在二十五层停下,开门的一瞬,电梯里的薛兰泽和电梯外嘻嘻哈哈的小年轻们看了个对眼。
小年轻们哆嗦了下,瞬间噤若寒蝉:“薛、薛律……”
薛兰泽漫不经心地一点头,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小年轻们——大多是律所的实习律师,忙不迭让开通路,目送自带死神来了bgm的薛律呼啸而去。
薛大律师气场惊人,一般人不敢拦,不过原则总是有例外,这一天她刚到律所门口,就被不速客胆大包天地截住了:“……薛律师?”
薛兰泽脚步一顿,诧异地挑了下眉:“你是?”
不怕死的是个陌生男人,三十七八的年纪,五官清朗眉眼周正。他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言谈举止斯文有礼:“冒昧打扰了……我有个案子,希望您能接手。”
薛兰泽年岁不大,却已经执业六年,在临江市刑辩界声名赫赫,无罪辩护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三——单看这个数字不算高,但是刑事辩护跟民事诉讼压根不是一回事,相较于全国平均万分之五的成功率,这个战绩已经高得吓人。
任何一个领域做到顶尖,只有人求你,没有你求人,薛兰泽也是如此。她接案子有自己的规矩,闻言后退半步,矜持又不失客气地笑了笑:“您之前预约过吗?”
男人有些赧然:“没有。”
“那就不好意思了,”薛兰泽说,“律所接案子有自己的程序,没有预约过,我们一概……”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A4纸:“薛律可以先看看这个人的资料。”
薛兰泽皱眉看着他,没有接。
男人固执地伸着手:“薛律先看一眼,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薛兰泽和他对视片刻,发现这人的态度是异乎寻常的坚定,只得勉强按捺住不耐,接过资料扫了眼,登时愣住了:“……是他?”
只见A4纸最上方印了张一寸黑白照,照片上的男人眉眼俊秀却不苟言笑,旁边写着姓名和职务:陆临渊,临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
薛兰泽对这位陆支队长并不陌生,正是因为不陌生,她才货真价实地怔住了:“什么时候的事?罪名是什么?”
“半个多月前,”男人说,“市局已经结束侦查,将案卷移交检察院,不出意外,会以故意杀人、敲诈勒索、滥用职权等多项罪名提起公诉……”
他顿了顿,格外加重了最后一句:“可他是无辜的!”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也可能是出于某种“不打不相识”的孽缘,薛兰泽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思忖片刻,终究将资料拢成一卷:“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君伦事务所成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虽然不是红圈所,却是毫无疑问的国内十大。身为高级合伙人,薛兰泽有着自己单独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