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无少年(二十五)
还请皇叔见谅。”
魏暄背手身后——他原是最讲君臣之分不过,鲜少在人前认下“皇叔”这重辈分,如今却罕见摆出长辈姿态,目光犀利地逼视住何元微:“既是玩笑,魏某今日便不多追究。只是殿下身份贵重,您的一句玩笑,或许就牵扯到旁人的身家性命……类似的玩笑,日后还是少开为妙,以免误人误己。”
自先帝去世后,何元微便是朝中一人之下的亲王,再没人敢指着鼻子对他说教过,满打满算,这是第一回。
然而,面对眼前连圣人都要忌惮三分的靖安侯,何元微纵是有再多的不甘与锋芒,也只能含笑咽下:“元微谢过皇叔提点。”
魏暄见好就收,从亲卫手中接过明黄旨意:“请公主接旨。”
何菁菁拎起裙摆,端正拜倒。
“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易象。皇妹和宁,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兴教化于四邻,化兵戈为玉帛。谨奉太后懿旨,封尔为镇宁长公主。赐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哉!”
何菁菁略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梢。
她猜到这道圣旨多半是册封旨意,却还是没想到,圣人这一步让得如此大方,直接给了她长公主的封号——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若非深得圣宠眷顾,或是于江山社稷立有大功,单凭一重血脉亲缘,还不足以被赐下长公主的尊号。
圣旨颁下,不容更改,从这一刻起,何菁菁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夏长公主。
再没人能挑衅她的尊贵与权威,朝堂诸公不行,何元微亦不能。
魏暄收起明黄绸绢,淡然道:“请长公主殿下接旨吧。”
何菁菁微微一笑,双手平举过头顶,坦然接住那份重逾泰山的旨意:“镇宁……谢圣人恩典。”
***
魏暄入恒王别院宣旨,他带来的三百亲兵就守在门口,从日上中天等到日影西斜,好容易见到主帅出来,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魏暄却不是一个人离去,他刻意落后半步,以护卫的姿态跟在何菁菁身旁。那刁蛮公主已经换过一套全新衣裙,十样锦纱罗大袖衫,烟霞般笼着嫣粉诃子裙,胸口绣着呼之欲出的倾国牡丹,裙摆上隐着银线织就的彩凤祥云。
这身衣裳极衬何菁菁,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腰间坠着白玉明珠串成的禁步。若是世家贵女走来,必定意韵姗姗、分毫不乱,奈何冒牌公主不讲究这些,拎起裙摆连跑带颠,禁步连着发间的赤金流苏颤成了风中摇曳的花枝。
魏暄原本还勉强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慢些,小心颠落了步摇。”
何菁菁好似重返山林的笼鸟,只恨不能多生一对翅膀:“憋屈了这些天,本宫可是受够了……皇叔再不来接我,本宫非把这鬼别院捅破天不可。”
魏暄却是背手身后,一步步走来稳健从容。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等候已久的亲卫牵来一辆马车:“天色不早,请殿下登车,臣送您回驿馆。”
何菁菁摆了摆手:“这么好的晚霞,坐什么车?本宫想骑马吹吹风。”
魏暄微一皱眉,他知道何菁菁马术不错,但山路不比官道,何况这位刚封了长公主,若是一时不慎马失前蹄,那乐子就大了。
何菁菁如何不懂他的顾虑,半是央求半是讨好地牵住魏暄衣袖:“我不快跑,只小步溜达。皇叔若是不放心,就在一旁跟着,好不好?”
这话听得耳熟,仿佛是班师回朝途中,她也有过类似的请求。由着这番话,魏暄回想起这位娇女是如何学会骑马的,铁石心肠难得软了一回:“殿下说的,不快跑?”
何菁菁点头如捣蒜。
片刻后,魏暄与何菁菁各乘一骑走在山道上,亲卫们拉着空马车紧随其后。小公主将宽大的袍袖撕去一截,用布条绑成利落的窄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一身粉霞色的衣裳竟比天际晚霞还要明艳。
魏暄被那霞光晃了神,视线偏向一侧,只听何菁菁笑道:“在别院三天,吃没好吃睡没好睡,饿得我心发慌……欸,小皇叔,有吃的吗?”
魏暄下意识探手入怀,当真摸出一张油纸包着的胡饼,原是他天不亮就快马出城,留着路上当早食的,如今倒便宜了这小丫头。
“吃食简陋,怕是不合殿下胃口,”他将饼递去,不冷不热道,“您先随便垫一口,等下了山再用晚食吧。”
何菁菁伸手来接,忽然“咦”了一声:“皇叔受伤了?”
魏暄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袖口撩起,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红痕。那是他软禁含象殿时,被锁镣磨出的伤处,不过是擦破一层皮肉,在久经沙场的靖安侯看来,连“伤”都算不上。
何菁菁却沉了脸色:“是圣人干的?”
“圣人忌惮魏某,好容易占了先手,自然不想给我翻盘的机会,”魏暄不当一回事,“只是磨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