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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绮凝秀眉一拧,地上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新旧横纵,想来从马背上滚落就奄奄一息,“笑竹,去请仵作来,再亲跑趟棺材铺,打副棺材给他。”她抽过那张澄心堂纸,打开。
是张画像,画像女子陆绮凝再熟悉不过,是她自己,作画之人就是她这伯伯。
徐鸿越临行亲描这幅画,并道:“见画如见子,静候归来时。”
如今陆绮凝就住在她徐伯伯这三进出的别院里,她都找上门了,也不见其人。
她盯着手中卷宗,只寥寥一笔,‘徐鸿越,年三十有七,身疾而亡’,朝堂皆知这是做给活人看的。
一个体健安康,习武惯手,值壮盛年的男子,客死他乡,谜云重重。
于是,她皇帝舅舅,借小夫妻新婚燕尔,需过一年如胶似漆日子为‘出游’由头,让二人下江南,一来是徐鸿越无妻无子,她和太子来行晚辈之职;二来就是私下查查这桩案子,接手开拓商贾重担。
江南面上瞧着是商贾云集风浪平静,任职官差各司其职,背后却是盘根错节,凭着都城离之甚远,欺上独行功夫倒是有一手。
果然是有‘小都城’之称的江南。
不过刚来数日,江南六房①、底下知县、县丞等各个笑面虎,轮番来吊唁,劝她与太子节哀,说是吊唁,不如说是观望观望,这南祈未来天子行事做派。
七日孝期已过,倒不如主动寻突破法子,陆绮凝玉手去摸羊驼,“江大善人,女儿明儿出阁宴,今儿还来这里,倒是难为他了。”
她这声儿压得轻盈,细听着像是槐花雨,柔柔绵绵,认认真真体谅着别人的这番心,她意思也很明了,既然信儿是江大善人传的,现下橄榄枝又递了过来,自要前去喝杯喜酒。
这世道贼喊捉贼的人多的是,谁能保证示好之人有无人命官司在身,江大善人在江南地带,名声颇望,若无人命官司在身,定有手段约束。
面善心狠手段重,才能成为大善人。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落叶打旋飘翩然,如同湍流,时稳时乱时而又被吹散。
“今儿江大善人来送羊驼,请你明儿给他女儿戴簪。”南珵手戳弄那朵别在陆绮凝发髻中的并蒂花,若无其事地说着,心思早打几个弯。
花开并蒂,鹣鲽情深,他瞧着锦霞弦月相拥,蝴蝶舞步缠绵,而他能等来和陆书予风情月意吗?
‘南珵,你不能喜欢我’这话在他耳畔乍开,好似一滴清水,滴在墨池里,旋即被吞噬,如今人就在他身边,怎能不喜;怎能不想和其情意绵绵。
南珵视线不着痕迹落在陆绮凝手搭着的卷宗上,短短一行字,交代了徐爱卿死详,他同陆绮凝过来几日,寻来当差官员一问,所以然未定,阳奉阴违地功夫倒是没少看,各个都是人精,案件查着需破费些心思。
南祈朝但凡有女出阁,家中都会采买羊驼寓意吉祥如意,还需找个全须全尾的女子为其戴簪。
做阿爹的无非是想给自家女儿讨个福兆,陆绮凝轻合卷宗,嘴角携着趣味,戏了句:“新郎官去看新郎官啊。”
这话是南祈都城传的两句民谣:新娘子看新娘子,新郎官看新郎官。
说的是成婚不过月余的夫妻去吃新婚夫妻的宴席,福意双倍。
南珵没说,陆绮凝并不知其喜欢自己什么,婚约虽只有一年,她也不能敛着性子过啊,别人喜欢她,就让别人喜欢好了。
自成婚,南珵从未在口舌之快站过上乘,一时哑口无言,转而抬眸瞧着近在眼前的那颗柿子树,皎皎月色花灯盛,盼年岁似今朝浓。
他身子抵着秋千藤条,垂眼看月下美人昭昭,扯唇一笑,撇了话:“陆书予,吃柿子烙的饼吗?”
俗话有言:攻心先攻胃。
这普通之食,却别有一番雅致情趣,是陆绮凝父母定情佳食。
南珵可听过不少,每逢岳父岳母定情那日前后,昭平侯府上上下下都会吃上一吃,成亲前他还特意学来做法。
果然,陆绮凝双瞳一亮,这柿子饼她最是喜爱,仿佛此刻已然嗅到饼的香气,缓缓起身,芙蓉面尽显笑意,不经意催促:“那你可快些。”
南珵略微一滞,不曾知这招管用如此,弹指间眉梢轻佻,懒洋洋道:“那我今晚房里睡。”
江南的秋不似别处,颇有春风捎满绿枝头的温意,隔壁院子桂花飘来,有意无意抚着少女发髻中的并蒂,如水面轻漾波纹,暗香涟漪。
“奸商。”陆绮凝笑容逐渐凝固,小声嘀咕句,若不是南珵得她阿爹亲传,味道江南厨子做不出来,她铁定不求。
二人婚后,各睡一间,她睨着看他说这话面不红耳不赤,甚觉对面少年居心叵测,即便心知肚明,只好勉为其难应下,“成,贵妃榻给你睡。”谁让她真的喜欢吃柿子饼。
“阿予回屋且等着,为夫去去就来。”南珵一听少女应了他,笑声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