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髯飘飘，气宇轩昂，一下子就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现如今，已经是“知名企业家曹景休”了。

按理说，曹国舅顺利转型为“曹老板”，这对仙班是天大的好事儿，再也不需要为钱发愁了。但是就像曹爷之前的临阵脱逃，七仙觉得他投机倒把、聚敛钱财，有违仙道，坏了规矩。正所谓“小富由勤,中富由命,巨富由恶”，任何个人的富有都是以他人的贫瘠为前提的，故而天生带着原罪。

事实上，在古代“遇仙”传说中，像“八仙饭店”这种个体商户，或者像出租司机、算命先生、收旧物师傅这种有一技之长的手艺人，往往是神通广大的仙人行走江湖时惯用的身份和名头，本身就带有光荣属性。比如，一个卑微地扛着扁担、走街串巷叫卖的货担郎，很可能就是一位四处寻妖以除之的侠道。

于是，尽管曹老板一直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仙班，但是其他七仙很少跟他来往，几乎是将其开除出仙班了。

当然，七仙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就比如说人家蓝采和，天生就拥有灵力，少女时期就在张果老的度化下位列仙班，后来才遇到了结发妻子李丽娘。但是，蓝采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得天独厚，就瞧不起以俗人身份度化的同伴，包括与她相恋的何仙姑，也包括经受住了无数次考验的曹国舅。

所以，在这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后厨里，厨师打扮的蓝采和一面包着包子，一面尝试劝说吕真人回心转意。

“祖师，”她用压低的嗓音，对吕洞宾叫出了平时很少用的称呼，“弟子觉得，仙班正在经历一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能抱着死理儿不放了。现在太晚了，明天一大早，我就亲自去一趟‘守信实业’的厂区，国舅爷一定愿意见我。我把情况好好跟人家说说，曹爷一定会慷慨解囊的！”

“那饭店怎么办？”吕祖皱眉问。

“只好停业一天了，”蓝采和回道。说罢，倒是转过身去，加快速度把最后几个生包子包好，放进瓷盘，仿佛想赶紧把最后两位食客答对好，赶紧打烊。

“还是别这样吧，”纯阳子说，“不到万不得已，仙班还是要守住仙风道骨。咱们要是低声下气去求他曹佾，岂不是向权贵低头？虽说饭店的生意也不顺，但一天不开张，损失也挺大的。”

“采和，”吕真人继续，“车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由我负责处理。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说服柳家同意放女儿跟咱们修行。”

“说句实话，”吕祖顿了一顿，继续道，“丽娘走后，你孤孤单单的，我看了都心疼。柳姑娘若是能加入我们，说不能可以缓解你的孤独。”

蓝采和与何仙姑，自始至终都是伉俪情深的。在得道成仙之人眼中，这是双倍异类的行为。毕竟，吕洞宾早就告诫柳暖心，若想修炼有成，必须斩断情丝。

既然仙人之间不得发生男女私情，为什么蓝采和与何仙姑还还能结为夫妻呢？

原因无他——“原因”就是“无他”。意思是，这对“夫妇”是她与她，而非他与她。

吕祖一番大白话，蓝采和低头专注于包包子，并没有回答。这当然不是对前辈不敬，而吕真人也完全不介意。

只见这位男性化的女仙，用满是面粉的一双嫩手，端起满盘的生包子，放进一只一尺见方的竹篮之中。这件带把手的篮子，一看就上年头了，破不留丢的，内外都是磨损的痕迹。

但是任何事物都不可貌相。只见蓝采和刚将包子放进竹篮，篮子里马上就热气腾腾起来。面香混着肉香，弥漫在偌大的厨房。

蓝大厨又直接上手，将盘子从竹篮端了出来。只见一盘包子在一瞬间就已经蒸熟了！

这件竹篮，就是蓝采和的宝器。尽管它不能为无米之炊，但是将加工到半成品的菜肴放入其中，神奇篮子就能瞬间改变物质形态，把生的变成熟的。

三十多年前，在八仙饭店刚开业的时候，何仙姑在前堂招待客人，后厨做菜的蓝采和就是凭着这只神奇篮子，以一己之力迅速烹饪出可口佳肴。

蓝采和用一双素手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入一方托盘之中。而塑料托盘里，早已经摆放了一双碗筷和调味料。吕洞宾则是麻溜地上手端起托盘，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传菜员。无论对俗人还是同伴，纯阳子是最怜香惜玉的。

就在吕真人一手擎着托盘，一手推开厚重的钢制防火门时，蓝采和突然从背后发话了。

尽管有点大喘气，但这的确是她对他上一句话的回答。

“这世上，”女仙用男性的嗓音道，“只有一个人能缓解我的孤独。她五年前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