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剑

仲冬既望之日，雪过天晴，是近几日来难得的好天气。

院里到处挂着红灯笼，一片喜气，连腊梅树上都挂着红绸，红绸随风浮动腊梅花，飘荡着幽幽香气。

月萤按照颜夫人先前嘱咐的，晨曦初露就兴奋地把姝已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喜娘到了，快起来啦。”

全家人都喜气洋洋的，除了新娘子本人，姝已只觉得这些流程很麻烦，特别是喜娘拿着绞绳要为她开面这件事，她不是很能接受，再三想拒绝，迫于颜夫人在一旁念叨着，还是忍了。

姝已本就生的貌美，皮肤丝毫无瑕，涂过脂粉更是嫩里透红，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感。

阿欢用眉笔沾着研好的石黛为姝已轻轻勾勒出两弯柳叶眉，将梅花状的花钿贴于额前，在她薄薄的唇上涂了红色口脂。平日里姝已从来不做装扮，今日这般，明眸皓齿，红妆明艳，连喜婆都连连夸赞，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凤冠落于头上，金翎微颤，宝珠边缘缀着的金丝流苏一晃一晃的，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耀眼的光。

“姑爷送您的这顶凤冠，真漂亮。当然，还是我们小姐人漂亮。”阿欢说着俏皮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姝已很平静，没有笑，也没有抗拒。喜娘在和她说着以后去夫家要怎样怎样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半点新娘子的羞涩都没有。

喜娘还以为新娘子一直沉默不语，是有些紧张。连忙让阿欢出去帮忙瞧着，新郎官什么时候来，提前进来知会一声。

颜家唯一的女儿成亲，是个欢喜日子，颜将军战功赫赫，百姓也对其爱戴有加，因而自发组织着来观礼。颜府府门大开，围观的百姓也都分得了一些喜果。府里府外，到处都有人在说着恭贺。

在府门外张望许久的阿欢终于见着街中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迎亲队伍朝这边行来的小侯爷，急冲冲地赶回了屋子。

“姑爷来了。”

颜夫人有些不舍地抱了抱姝已，携着她出了门。姝已按照先前阿欢讲的规矩执起团扇遮面，不过走路习惯一时难改，脚步倒是没慢下来，凤冠上的流苏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月萤和阿欢连忙从两旁架住了姝已，才让姝已不得不迈着小步，缓步行走，倒显得有些乖巧了。

到了大门口，先前在门前看热闹的那些百姓早就不见了，众人皆知，颜将军之女嫁的是那谁靠近谁倒霉的小侯爷，小侯爷还没来迎亲时，他们能来祝贺颜将军，但小侯爷来了，他们只能敬而远之，谁也不想沾了晦气。

“上来吧，我背你。”颜成济弯下身子，示意姝已上他的背。

姝已站在原地没动，表示不理解。

“有哥哥送你上花轿，小侯爷日后才不敢看轻了你。他若敢负你，我定提刀宰了他。”颜成济看着下了马立于花轿前，默不作声看过来的褚翊，语气忿忿地说道。

褚翊今日因要骑马游街，怕吓坏百姓，戴了面具，颜成济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知道，那人必定不会是在笑着的。但愿他能真的让姝已过上一辈子的安稳日子，不用卷入皇权之争。

“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颜夫人呵斥了一下颜成济，扶着姝已，上了他的背。

姝已被团扇遮面，因而也没看到颜成济那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她只感受到了，他走的很慢，很稳，像是待她如易碎的珍宝。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什么发了芽。

颜成济背着姝已把她送上了轿，拍了拍褚翊的肩膀，“小侯爷，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承诺，守护好她。否则我...”

“好。”褚翊开口，嗓音依然清朗，一如他当日和颜成济把酒同欢时应下的那句“好，褚翊一生只会有她一人，必会护好她安稳无忧的过一辈子。”

一直没说话的颜萧，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女，日后就托付给小侯爷了，望你珍重她。”

褚翊点了点头，俯身拜别。

颜夫人见此一幕，哭得不能自已。月萤上前抱了抱颜夫人，安抚着。她还记得姝已昨日和她说过的话，那是姝已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向她拜谢。“我成亲离家那日，母亲必定会很难过，帮我多多照顾她。三日后，我回来接你。姝已在此谢过了。”

轿帘落下，唢呐声起。褚翊翻身上马，没有回头，带着迎亲队伍回往侯府。

姝已是第一次坐轿子，有些颠簸不适，为了缓解，在轿中入定，开始运气。

褚翊在前方感受到了灵力波动，转头朝后方轿中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异样，继续前行。

侯府虽然式微，财力倒是半点没减，整个府中装扮的富丽堂皇，红绸中还缀着一些金花。

侯府门前，喜娘掀开轿帘，让新郎官请新娘子下轿，姝已半天没应。褚翊用脚踢了一下轿底，姝已被晃了一下才醒过来，警惕地打量着面前之人。

少年高束马尾，红色发带随风飘动。戴着面具，隐去了半张脸，面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