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个女孩

我筹谋这场相遇已经一年，我笃定苏瞬卿会来赴约，可是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告别大厅的门口。

五年时间，我无法确定现在的苏瞬卿是否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更无法确定她会如何取舍。可是，苏瞬卿，我想你了。

那年暑假，我的父母一直在激烈争吵，归结原因是爸爸升迁调任到另一座城市工作，虽然两座城市之间只有不到两小时的车程，但若要求爸爸每日往返几乎不可能，再加上妈妈工作的剧团每到节庆时节都要进行紧张的排练，无法照顾我，于是定居在哪座城市成为他们争吵的核心。

还有关于我就学的问题，我现在就读于戏剧学院附小，而跟爸爸去另一座城市定居我必须转到普通小学，想要继续男旦的训练只能等到假期。

对此妈妈强烈反对，她一直期待我能够延续她的曲艺道路，而爸爸却希望我体验普通孩子的生活，能自主选择自己的道路。

普通孩子的生活？我在电视上了解到他们不用早上五点起床练功，他们打篮球、踢足球、打游戏。他们喝汽水、吃冰激凌、吃火锅。

我自己的道路？我没有想过，从有记忆开始妈妈就带着我练功，妈妈是花旦，我就应该是男旦。不！应该说妈妈希望我是花旦，我却不巧生了个男儿身。

整个戏剧学院就没几个男旦，更别提和我同龄的了，再加上我们又分了不同派系，每个人还有自己的师傅，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可以说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

妈妈最后对这场战役妥协了，当我们拉着所有家当到达那个陌生的新家时，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妈妈让我先进小区，他们为了方便物品卸车，要令车辆倒进院子，我第一次踏进了这个只有两栋楼的院子。

院子里既干净又安静，一楼的每户人家都有花圃，业主们把花圃装点成了不同风格，有田园风、有花园风、也有简约风。其中一个花圃有一位白发老爷爷正在乘凉，他眯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还是别打扰他了吧！于是放轻脚步从那花圃前掠过，站到了不妨碍所有人行动的楼梯口。

这时从花圃对面的树上传来一阵歌声：“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大院中间种着一排大树，枝繁叶茂，投下的树荫足够把整个大院覆盖，我顺着声音望去，在最靠近白发爷爷花圃的那棵树上，有一个穿着浅蓝色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躺在树杈上唱歌。

她光着脚丫翘着二郎腿，边唱歌还边用脚丫打着拍子，她的白球鞋用鞋带绑在一起挂在脚边的树杈上，鞋里面塞着白袜子。暖风吹过树叶沙沙合着伴奏，阳光卷着树叶树枝清新的味道，把夏天具象化送入我的脑海刻入记忆。

爸妈终于指挥着车倒进了院子，那女孩停止了唱歌，匆匆穿上鞋袜，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发现了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亲切的笑容。

她长得算不上漂亮，单眼皮高鼻梁，刚好适合她那瓜子脸大小的嘴巴，皮肤不白也算不上黑，身材不胖也不瘦，总之一切都刚刚好。她的脸被热得红彤彤，汗湿的头发打着卷粘在额头和鬓角上。整个人看起来……怎么说呢？就很夏天。

她见爸爸在白发爷爷那里受到了冷遇便赶紧过去解围，积极向爸爸和我介绍自己。原来她就是爸爸提起过的那个大学同学的女儿，我们家的邻居，我的新同学。

她接受了爸爸的拜托带我熟悉环境，谁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也习惯了被安排。她在我的诧异下热情地拉起了我的手，不给我反对的余地。

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早就在我学习戏曲的时候种在了我的脑子里。但她的手温暖而干燥，似乎是来带领我迎着风迎着光飞翔的，令我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妈妈发现了我们牵在一起的手，出言进行了制止，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让我意识到她是把我认成了女孩才拉起我的手的。

苏瞬卿，你是个傻蛋，是个单细胞扁毛火鸡！

我在心中咒骂着，脚步却跟随着她，听她介绍小区附近的设施。她用过度的热情来掩饰刚才的尴尬，而我也并不想拆穿她。

“你为什么不能喝汽水？”她突然停下脚步凑近我问道。

“因为我需要保护嗓子。”我刻意掠过男旦这件事，男旦学员这个角色第一次让我感到了自卑，至少我不想让她知道。

“你嗓子有毛病？”她继续追问。

我赶紧摇头否定：“只是保护嗓子，没什么毛病。”

“哦！那你想喝吗？我知道有一种菠萝味的汽水，不但好喝解暑，还特别适合夏天。”她笑得贼兮兮。

我在心里纠结着，越过她向前走。我很听话从不违抗父母的吩咐，因为他们是为了我好，我还没有识别好坏的能力。

苏瞬卿紧赶两步用肩膀撞了撞我，把我撞到了路边，躲过电瓶车，她探头品味着我的表情。

“就是那间理发店！”她闪进一扇玻璃门，拉着门把手等我进去了才把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