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局
陆谭进帐便觉气氛不对。
三殿下盯着墙上的地图一言不发,薛长史背对他脸色黑沉。
地上还有只酒壶,开口处流出的酒已经越来越少。看样子吵了一阵了。
陆谭暗叹倒霉,但军情要紧,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殿下。”
段锦转过身来,虽然神情同样不豫,但已经比方才缓和一些。
“久安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陆谭不及念他,忙道:“谢殿下挂念,我五日前动身,快马兼程,还算赶得及。”
段锦听他作此说,明白有重要军情:“可是前方战事有变?”
陆谭点点头:“不出殿下所料,和亲公主前脚出了北周,后脚他们大军就蠢蠢欲动了,我回来的这几日,估计他们已经过汾河了。”
段锦冷笑:“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他回到地图前端详道,“这几日大雨,北周的军队渡河最短也要五日,过了汾河就是郾城,让李玉在落云山设伏,不用猛攻,只要引他们往西南绕进七禽峡,你亲自带兵在那把他们一网打尽。”他顿了顿道,“如果不能全歼,从七禽峡到京城急行军也要七日,这七日之内,朝野必须安定。”
陆谭抱拳:“殿下英明。”
“等等,”薛易盯着图上一处道:“殿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若万一不能在七禽峡将敌人一举歼灭,从那到京城,可就只有鹿鸣关一道关卡了。鹿鸣关守军是大皇子的人,殿下和大皇子还有紫轻侯之间一日没有成定局,这盘棋就下不到最后。殿下三思。”
陆谭明白,要是三殿下和自己的人拼死拼活在前线杀敌,结果大位让那俩孙子抢了,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况且按那俩孙背后放冷箭的事儿可没少做,自己命没了是小,殿下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帐内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段锦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是最快的法子了。”
薛易意有所指道:“越是危急关头越不能乱了阵脚,还请殿下不要因小失大。”
陆谭突然道:“殿下,臣有一计。”
已经过了饭点,火头营正做些收尾的活计。火光明明灭灭,映出角落里擦灶台的瘦弱影子。
那人双手使劲擦着灶台,袖子裤管都长出一截,她不得不卷了几层。而露出来的手腕纤细异常,哪怕在黑夜里也苍白的吓人。
陆谭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招招手把身边跑过的伙头军唤了过来。
“将……将军!”那人也是激动,身处火头营能和将军搭上话,可是能吹嘘很久的事情。
“小点声,”陆谭朝角落里努努嘴,压低声音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公主?”
小兵赶紧小声道:“回将军,正是她!殿下昨日刚带回营的,”他恨恨道,“就是因为救她咱殿下才受了伤!”
小兵又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那日经过,想必这几日营里都传遍了。
陆谭眼神一直盯着角落,那人影如人偶一般,重复地将柴薪拾起、收拢、捆扎。
“咱殿下说时迟那时快,一刀将段珩那厮斩于马……哎将军,将军!”
陆谭没理那吹得天花乱坠的小兵,径直往灶台边去。
火光闪动,少女细瘦的轮廓渐渐显出。细嫩的手掌早已被勒出了丝丝红痕,手背上还有几处烫伤的痕迹也没经过处理。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专注地收拾着柴火,时不时还摇摇头。
禾襄有些困惑。阿锦哥哥似乎和当年不太一样。她仔细回想着重逢后他的样子,和五年前少时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却很快又分开。
她摇了摇头,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你摇头做什么?”
陆谭走近沉声问道。
禾襄手中停了停,侧过头望他。
那样专注的看人的眼神竟让陆谭十分不自在。女孩的眼珠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只幽暗的火光仍在她眼里间或跳动着。
“我在问你话。”陆谭又问了一遍。
少女似乎想了想,却没有回答。在陆谭就要不耐烦时,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教我劈柴吗?”
陆谭盯了她一会,看不清神色。
他说了句“跟我来”就走了。
禾襄望望角落里等着她劈的柴,又望望离开的高壮人影,犹豫一会还是跟了出去。
她实在不会劈柴。
夜里有点冷。她跟在陆谭后面,默默把袖子和衣摆放下来。月亮并不算太亮,可到底能看见人影,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跳,惹得陆谭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到了。”陆谭替她掀了帐帘,立在一旁等她进去。
禾襄离开就跳进去了。
“阿锦哥哥!”她雀跃地朝案前的人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