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这样的她
简臻显然没听懂范旻远的言外之意。
她懵懂地点点头,不明所以地向范旻远投去迟疑的敬佩目光。
范旻远顿时破功,失笑道:“我不是在炫耀。”
又轻咳两声,恢复认真的神情,对简臻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希望认识安隽客,和他说说话,聊聊花艺,或者聊聊其他事,我可以帮你牵牵线。”
“啊?”简臻又震惊了,她每次和范旻远接触就是会不断地因为什么事震惊。
范旻远兀自开始讲述他和安隽客的朋友关系:“我和安隽客在三四年前认识,也是因为类似今天的活动,他进行花艺表演,我去现场给他拍照。那次的活动结束后,主办方办了一个酒会,我们边喝酒边聊了大半个小时,觉得挺投缘的,就交了朋友,至今还保持着比较多的联系,他有什么公开活动都会叫我去拍照。”
简臻稍微平复了情绪,问范旻远:“你要帮我认识安隽客?为什么……”
范旻远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对了,我有一件事忘记问你。我刚才在活动现场拍到了你的照片,活动的后续报导有可能会被挑中你的照片,你愿不愿意你的照片被刊登?”
简臻慌忙摇头,“这样不好吧?”
范旻远早料到简臻会有这样的反应,耸耸肩,说:“那就不把你的照片递上去了。”
范旻远没给简臻太多时间,紧接着问:“考虑得如何?你在明后天应该都会过来看安隽客表演的吧?我明天就可以跟他说,而你正好就在现场。”
简臻根本还没有开始考虑,她愣愣地又摇摇头,“你,怎么……”
范旻远淡定地说:“我拍照的时候,拍到了你看着安隽客的神情。我看出来了,你很喜欢他。所以,作为你的老同学,我想我应该稍微帮你一下。更何况你喜欢的那个人正好算得上是我的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不需要觉得不好意思。”
简臻:“?”
这怎么能不觉得不好意思呢?!简臻尴尬得想立马逃跑,从此和范旻远老死不相往来。
简臻在心里疯狂呐喊:不要跟我聊我的喜欢!我和你没那么熟!哪怕是相熟的朋友我也不会聊我的喜欢!这件事太私人了!
但在范旻远说出“就这么决定了吧,我明天就去和安隽客说”之后,简臻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不好吧……太,太唐突了……”
“不会的,要是你觉得不想直接和他聊天,那我就带他和你一起吃午饭吧?像现在这样,彼此都轻松一点相处。”
“我觉得……不太好……好像是,在打扰他……”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是我的同学,他是我的朋友,一起吃个饭很寻常的。你明天要吃午饭的吧,安隽客明天也要吃午饭的吧,因为你们都认识我的缘故而坐在一起吃午饭,怎么会是打扰呢?”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主要看你的意愿。”范旻远微皱着眉叹了叹气,说,“简臻,我是因为看到了你对安隽客的喜欢,我才这么做的,我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帮你,你别弄得好像我逼着你去相亲似的,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你,考虑清楚再说吧。”
简臻点点头,她犹豫了很长时间。
她不自觉地开始审视自己,和多年前突然面对范旻远的告白时一样。
这是她的习惯。
但审视的源头不再是曾经躲在小房间里落泪的自己,而是大学毕业后一年的自己。
那年的新年假期她回到父母家,当天晚上就将装有一万块现金的红包交给她的爸爸简卫国。
简卫国接过红包,拇指和食指微用力,将红包的开口捏开了些,往里瞅一眼,又狐疑地看向简臻,问:“干嘛?工作了就给我发红包吗?”
简臻说:“这是为了谢谢爸爸当年费心借钱,让我动了手术。我知道现在的一万块和二十多年前的一万块不一样,但差多少没办法确定,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就只能是先给这一万块了。”
简卫国再往红包里瞅一眼,脸上稍有些高兴地说:“长大了,懂得孝敬父母了。”
简臻是在进入廖牧工作室三年多快四年的时候才从学徒升级为正式员工,学徒拿的是死工资三千块,正式员工才能独立制作作品并在作品售出后获得提成。
她在月薪三千的情况下咬着牙攒出来的一万块,除了交房租和买基本的食物和用品之外,什么钱都没有花。
很艰难,可是很值得。
坐在简卫国身边,她和简卫国之间隔着一个厚实的红包,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疼痛。
她的脊背很痛,她的皮肤沿着身体正中的脊梁骨开裂,裂口越来越大,延伸到她的整个背,又经过她的头颅、她身前,而后,皮肤脱落了。
她的皮囊像被脱下的衣物,软瘫瘫地坠落在地,瞬间失去了养分般迅速枯萎,成暗淡灰黄的老旧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