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的鱼

许愿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白炽灯，一时有些迷茫。发了好一会呆，她突然像脑中过电了般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无数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让鱼头晕目眩，此刻不在水中，熟悉的快要淹死的感觉却淹没了她。许愿甩了甩脑袋，看见自己正坐在床上，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衣服，盖着纯白色的被子，而在她床边，趴着一个人。

这个人有着一张俊秀的脸，此刻趴在床边安静地阖着眼，眼底有明显的乌青，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在他胳膊下，还枕着一个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两本摊开的书。

许愿愣了一下，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云警官……？”

一出声她就有点后悔了。

云警官这个样子，很明显是没睡好吧？

但她没有反悔的机会，下一秒，云孟鲤就睁开了眼睛。他直起身来，看到许愿正望着他，倒是没有什么惊喜或惊吓的反应，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三天了，你总算是醒了。”

“三天？”许愿有一瞬的呆滞，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云警官，今天是几号！？”

“现在是北京时间2023年7月15日，23点59分。”云孟鲤打开手机，“嗯，更新一下，现在是北京时间2023年7月16日的零点整，距离我把你带到医院来，整整过了三天。”

“不是5号……那，林医生呢！？”

“林燕回，张思安，叶长祈。”他似是知道她在问什么，回答十分迅速，“都活着，一个都没死。”

病床上的女孩怔了怔，但很快，她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她说，“云警官，我成功啦！我成功了，云孟鲤，我把时间打败了！”

漂亮的鱼高兴极了，恨不得在床上蹦两下，然而还没等她跳起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左臂上袭来，让她一下子倒了下去——

一直板着脸的人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了她，才没让她的脑袋磕在床头上：“没事吧？”

“呜呜，好痛啊……”许愿不小心压了下自己的左臂，瞬间眼泪就溢满了眼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层雪白的纱布，有金色的液体溢了出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云警官，我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所以不要乱动，懂不懂？”云孟鲤没好气地从床头拿起铁盘，上面是一系列包扎的医疗用品和治疗的药物。他熟练地拿起医用剪，“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换药。”

他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很生气，许愿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情，把胳膊凑了过去。当医用剪碰到皮肤上时，许愿不知怎么的，突然瑟缩了一下。

“怕什么？”云孟鲤说，“张思安已经被拘捕了，不会有人拿剪刀扎你脖子。你都有胆子去挑战天雷了，现在这么怕我是什么意思？”

语气很重，动作很轻。

纱布被剪开，白皙的臂膀上是一道道被撕裂的创口，纹路形如闪电，此刻渗出的金色液体布满裂痕，看上去就是金色的雷电。

但云孟鲤知道，这是血。

创口因为挤压撕裂，在这之前，是漆黑的烧焦的皮肉。

许愿看着他比自己伤口更黑的脸色，不敢说话，硬生生把消毒上药时的疼给憋住了，瘪着嘴强忍着不哭。当云孟鲤给她重新缠好纱布，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熟悉的泪眼汪汪的大眼睛。

他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可漂亮的鱼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他属实是没绷住，忍不住气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呜呜呜，云警官要杀鱼……”

“嗯，说的有道理，”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反正已经被天雷差不多劈熟了，我今天就先砍一半，然后带回家红烧，放花椒八角干辣椒炖两个小时；剩下的就做成生鱼片，吃新鲜的，削一片吃一片，蘸芥末和酱油——”

“嗷！”

许愿哀嚎一声，快速用自己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掀起被子盖住自己，把自己裹成一个白色的被子球，试图逃避。

太可怕了，刑警就已经很可怕了，当厨子的刑警更可怕！

“出来，你别又把刚敷好的伤口弄开了！”

“不要！”

由不得她不要，云孟鲤两下就扒开了被子，但又顾虑着她的胳膊，没有和她争抢，只是让她把脸露了出来。许愿委屈地望着他，突然道：“红烧的话，可以多放点葱花吗？”

“……”

“或者，加点粉皮……？”

云孟鲤：这还挺会吃哈？

许愿：从没尝过自己，不知道好不好吃哎。

“在杀鱼之前，”云警官深吸一口气，“我得先审问你。现在，坐好，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明白了吗？”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