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
众臣候立殿外,半时辰后,依次鱼贯而入,文武分列班行。
嬴政早已端坐上首,待众臣行礼毕,朗声道:“卿等且坐吧。”
众臣齐声叩道:“谢君上!”
居于左方首席者,正是吕不韦。他状似无意地打量了嬴政一眼,见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于是低头稍稍整理衣摆。
众臣席坐于地,嬴政默了片刻,道:“公子成蟜可在?”
“臣在。”
这时,从殿外走进一人,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此人身着黑衣,玉冠束发,双眼狭长,五官分明而深邃。
成蟜步步走近,站定在阶下,撩袍跪于地上,“臣弟见过君上。”
嬴政起身走到成蟜身边,伸手将他扶起,“王弟出使韩国辛苦了。”
成蟜依旧躬身而立:“臣不辱君上所命,韩国愿献出百里之地。”
嬴政将搭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移开了,朗声笑道:“好哇!不用兵甲,不伸威势,秦便东进百里。吾弟虽年幼,却有晏子之贤!为兄叹服,寡人甚慰。”
“谢吾王褒奖。”成蟜仰起头,脸上挂着稚嫩的笑。
嬴政遂命近侍,将成蟜的坐席移到自己身边。
阶下一人上前奏道:“公子年已十五,又为秦立下大功,请君上敕赐封号。”
说话的,是秦将樊於期。
嬴政扭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吕不韦,“依仲父之见,应如何赐封爵位?”
吕不韦缓慢起身,双手拢在袖中,怀中抱着笏板,“自商君变法以来,立军功者,则封爵拜将。公子不以一兵一骑入韩,便取百里之地。如此功业,自然应封爵奖赏。”
话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原本的问题上。
嬴政却有意将其忽略,依旧问道:“寡人早已命尚书令起草诏书,却苦于不知应授何封号。仲父,意下如何?”
吕不韦轻捋胡髯,“依臣拙见,公子食邑长安,就封为‘长安君’罢。”
嬴政连着说了几声“好”,吕不韦则是退回了座中。
群臣各怀心思,偷觑一眼吕相邦,却都不愿多言。
樊於期再次出列奏道,“先王封吕相邦为文信侯,食邑十万户。长安一地,食邑仅百户。长安君贵为王子,又有游说之功,是否应赐予新封地?”
成蟜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就在樊於期话音刚落时,他瞬间抬起眼来。
“臣亦有一事相问,”一道淡然声音紧随而来,只见班中走出一人来,身材中等偏瘦,肤色略黑。
他向成蟜躬身一拜道:“长安君见到韩桓惠王,可曾与这位舅父叙旧叙旧?”
成蟜顿时被问得脸色一僵,面上依旧挂笑,只是坐得更挺直了,“多谢昌平君挂心。韩国君臣数人,成蟜一人,只议献地事宜,不徇私情。”
“唉,真是可惜了!虽说秦韩两国比邻接壤,韩夫人却难以面见亲人。如今难得有机会见上一面,舅甥却无法畅诉衷肠,真乃憾事也!”
芈启语气和气,言语间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话挡了回去。
成蟜毕竟年幼,听如此几句,就有些乱了方寸。他手攥了下,又松开,“自幼,阿母便教导吾,成蟜生于咸阳,深受秦国之恩。成蟜听闻王兄受伤,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幸好,王兄已经无恙。”
他有意将话题岔开了,而后嬴政便接着道:“多谢王弟挂念,不过虚惊而已。”
中尉见状,忙持笏上前,躬身奏道:“城中各处,已张贴布告。那怪物的尸首也已悬挂于城门处,以警于众。”
嬴政点头,“甚善。”
成蟜想起方才入城时,他看到城门上悬挂着一具尸体,好像是黄鼠狼之类的东西。
“此案已破,无须再追究。有邪祟作乱,便有仙人降凡。如今,魏二十城以为东郡,韩国献地百里,蓬莱仙入我秦室,大秦百年东进之路,可缓缓而图也。”
“蓬莱仙?”众臣哗然议论。
蒙恬伏地叩首,朗声道:“上天佑我大秦!吾王圣明,万世称颂!”
众大臣霎时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众爱卿免礼。”嬴政顿了片刻,“太仓令何在?”
太仓令赶紧出列,“臣在。”
“寡人命汝拨粮数石,以慰遇害者。”
“诺!臣遵命!”
“中尉!”
中尉一听,心惊了一下,他快步出班,与太仓令并肩而立,高声道:“臣在!”
“寡人已命少府提调半两钱,欲将其分给孤儿寡母。此事,由汝来办。如若处置不当,定问汝二罪归一。”
中尉凝重的面色稍缓,“臣定不辱君上所命。”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若再无他事,散朝吧。”
众臣行礼恭送秦王离开,走出大殿之后,三三两两地围聚议论着,樊於期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