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
蒙恬走去,“蒙恬公子,留步!留步!”
蒙恬闻声止住脚步,转身道:“樊兄有何事?”
樊於期朝前走了几步,小心问道:“这‘蓬莱仙’,是怎么回事?”
“什么蓬莱仙?小弟亦是不知,樊兄还是问别人吧!”
蒙恬说着,作势要走。樊於期连忙伸手拦住他:“蒙弟此言,倒是视吾为外人了。吾心深感疑惑,若不知其事,必定寝食难安。念在多年同袍之谊,还请蒙弟能透露一二。”说着,他摆出一幅作揖状。
“樊兄既然都这么说了,小弟只告诉樊兄一人,尔莫要说出去了!”蒙恬游目四顾,压低声音神秘道:“此事倒也是奇了,入秦的魏女中,有一女子名唤‘魏姬’,乃是信陵君螟蛉女。某日,她带了一将死之人回营。那人竟是蓬莱仙,原是受师命远道来秦,欲助君上以成大业。”
樊於期有些不信,“此话当真?蓬莱自古虚无缥缈,真的有蓬莱仙人?”
蒙恬重重点点头:“那杀人的怪物,众将士皆拿它没法。若非这蓬莱仙用法术降服怪物,恐怕咸阳城仍不得安宁。君上亲眼所见其仙法,这才相信她的话。不然,凭她自己说是蓬莱仙,就是蓬莱仙了?”
樊於期倒不多打听了,只是热情地邀他去府上喝酒。
蒙恬推辞道:“樊兄美意,小弟心领了!吾今日还得去练兵场转一圈。下次有空,一定!一定!”
他用胳膊碰樊於期一下,倏将双眉一挑道:“久仰嫂嫂之盛名,樊兄真是好福气啊!”
听他如此调侃,蒙恬这个久经沙场的汉子,脸上有了几分羞色。
蒙恬笑着拍他胳膊,“嫂嫂可是秦国第一美人!如今她嫁为人妇,这咸阳城中多了多少彻夜难眠的伤心人呐!”
“蒙公子莫要拿樊某寻开心了!”樊於期笑着拱手道。
二人并行走着,高谈阔论,说笑自如。
这时天已正午,阳光穿过叶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桂花树下,摆着一张几案,案上有酒一坛。楚媞手捧酒爵,慢慢地喝着。
苍苍抬袖抹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这故事也太惨了!蔓娘太可怜了,太可怜了!不,是她俩太可怜了,都太可怜了!本可以重逢相聚,可被奸人所害,如今只能到阴世里做夫妻了。可怜囡囡,自此之后,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说到这儿,她又抽抽搭搭哭起来了。
魏姬拿手帕给她擦眼泪,“这世上啊,有人逝去了,有人还活着,有人即将睁眼啼哭。故事如何开始,又应该如何结束,此天意也,非己能裁。蔓娘与杨裕,或是前世之怨偶,今生才有缘无分。若有下一世,他二人定是朝夕相伴,做一对寻常恩爱夫妻。蔓娘犯下如此大罪,若依秦律,必将处以极刑。一箭而死,已经是她求得的最好的结果了。那些身首异处的亡者,亦是无辜之人。”
楚媞将酒爵送至嘴边,这才发现酒爵已经空了,她微微叹气,搁下酒爵,“蔓娘孤独了十几年,而且她只是‘草鬼婆’。人被困在一个身份中,为了责任而活,失去了自己的名姓,倒是真的蛮可怜的。彼时,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她又成为了‘蔓娘’,她肯定是欣喜万分的。可是呀,人若是做错了选择,做错了事情,就回不了头了。唉,不知君上能不能救出囡囡,这孩子受太多苦了。”
她眼睛一转,看到魏姬伸箸去夹炭火上的炙肉,忙出声制止:“炙肉未熟,不可以吃的!”
“哦,好。”魏姬缩回筷箸来,端起酒爵来喝了一口。
楚媞觉得魏姬心里可能有事,连看菜的眼神都是虚的。
虽然补了几个时辰的觉,但她睡得并不踏实,现在还是有些恍惚。苍苍追着她问昨天的情况,她才谨慎地选择着词儿说了蔓娘的故事。
楚媞一直在等着魏姬问她什么,等得越发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的身子向魏姬歪了过来,“汝是否会怪我?”
魏姬似乎有些微愣,然后摇摇头道,“吾与汝相识许久,知汝性也。吾担忧尚来不及呢,怎会怪汝?只是……”
“只是?怎么了?”
“这事情,似乎透着些许古怪。且不说别的,君上封汝为八子,怎的如此着急?”魏姬说着,伸手攥住她的手,“阿媞,吾为汝担忧。”
楚媞反手握住她的手,极其郑重地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魏姬笑着抽出手,起身往屋里去了。
楚媞心中一直也有疑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寻一江湖奇人。此人会不会解蛊,这不重要。反正,这件事儿应该只是秦始皇一生中的小插曲,他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楚媞只想耗到那“怪物”落网,然后就可以大胆揽功了。这是讲究天命的时代,行大事前还需得问卦占卜。所以,楚媞的谎言倒不算是低劣。
目的虽然有些功利,但她不得不为了活而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