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观棋
夜里下起雨,落在帐篷顶上炒黄豆似的「大爆炸」,像是要把大地砸穿。
“跟离京那年一样。”清荷说。
但她不像那时慌张,只是简单地把一些怕水的东西拎到高处,比如缪泠床前的鞋子。如今搭建营地的技术改良许多,增加一道工艺将地基抬高,其实帐篷内已经不容易进水。
清荷看缪泠淡定地盘腿坐在床上,走过去挨着肩推挤她:“现在长大,不需要喊清荷陪小姐坐坐了。”
缪泠好笑地戳一下清荷的肚子:“大雨封路,过两天没吃的咯!”
清荷笑道:“那不会。上次是我们人太多,人家山村总共几百人,我们一下子涌进去小一千,把村子吃空了。”
缪泠微微笑着补充:“甚至把猪都吃完。”
俩人说话时都带着笑,但眼睛里却同时升起淡淡感伤。外人看她们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只有身在其中才知有多少惊险。
缪泠微微张开双手,清荷便更加走近她怀里,让她抱着。缪泠吸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哭哭啼啼。”然后俩人一起笑得轻颤。
“现在我不怕,真的。”缪泠又强调一遍,“从前带着千人浩浩荡荡离京,那时候心里确实发虚。怎么有那么多状况呢?帐篷坏了不够用,大米吃完续不上,不严重但就是解决不了。这一次只带两百人,但心里踏实,天不怕地不怕。”
清荷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照顾她,又依赖她:“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这一夜清荷没去外间,俩人挤一张床上睡。缪泠睡得特别不安,夜里翻来覆去,蹑手蹑脚想下床时终于把清荷闹醒。
缪泠尴尬地笑:“就是担心吵醒你,正要去外间。”
“有心事吗?”
雨声仍然「砰砰」响,却映衬着天地间空荡安静。
“有。”缪泠又躺回去,幽幽道,“我觉得林晟回来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从海岛回来后一直显得没主意,也没什么自信。但这一次「护驾」这么大的事,他没有听我安排,也不需要庄主从旁协助。”
“他回来,你不高兴吗?”
缪泠轻笑一声,害羞地拉高被子挡住一半脸:“害羞,不好意思。我好大声地告诉全世界也告诉他本人,我有多爱他。但是,其实也不是。”
她翻个身往清荷怀里钻,手上乱摸一把:“清荷,你不曾动心吗?没有心仪男子吗?优秀、美貌又有趣的男子那么多,一个也不喜欢吗?”
“又不是挑大米,白白胖胖香香的就行。”清荷抓着她的手不让闹,认真地说,“像我这样的人既没慧根,也没家世,难得你一路提携,习文练武都带着我一起上进,如此方才有机会活得精彩。你带我看世间万象,探天地奥秘,让我自觉跟着超脱一些。若为成亲的缘故离开你身边,困于一方后院……我得多傻才会做那样选择?”
缪泠慌张道:“成亲了我也不赶你走呀!”
清荷:“但我精力有限,要顾着家庭孩子,就不能把你照顾得面面俱到。”
不待缪泠反驳,清荷抢着继续说:“若少看顾着丈夫与孩子,我何必成亲呢?”
缪泠有点儿着急但一时又说不清,断断续续地辩驳:“清荷,不是这样的,丈夫又不是累赘。”
清荷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补救:“大王当然不会是累赘。”
若没有这一段谈心,缪泠只是睡不好而已,聊完则完全睡不着。
她披衣出去,反正醒着便想着查问一下营地和村里状况。护卫见了她露出三分愧疚之色:“吵醒三娘吗?”
没吵醒,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缪泠没解释,淡淡地问:“什么事?”
护卫赶紧详细回禀:“有个男子闯营地被我们抓住之后说有个东西交给世子。”
“人和东西呢?”
“人关着,东西拿来了,想着天明再给三娘过目。”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封信而已。像证词,但只是向缪泠诉说,没有特意举例旁证。
清荷过来点一盏大灯,缪泠便把信倾斜一些邀她一起看。
“很严重的事情吗?”清荷迷迷糊糊地问。
睡不好、睡不着的只是缪泠一人而已,清荷早就把男女之事想得透彻,睡眠倍儿香。
缪泠细声回答:“老黄历了,指证顺王通敌陈国公。”
清荷马上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可是顺王的大女儿也同时遇难,死状凄惨。我对这事儿印象特别深刻,当初听着都吓一跳。”
缪泠慢吞吞地把信折叠起来:“对,孙千办私事没告诉顺王。顺王原就是为了洗脱嫌疑才把女儿送进宫里赴宴,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保护。”
清荷感叹一句:“害人终害己!他们是因为这事儿闹掰,导致后来顺王出走风行郡吗?”
缪泠低头把信揉着玩儿,过了会儿轻轻缓缓地说:“你辛苦走一趟,客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