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
燕商没什么好带的,装装样子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再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那壶酒,倒出来沾湿了帕子,攥在手心。
屠秀已在门口,她怕其他人知道多生事端,便叫了小孙,让他不要声张,送燕商去普济寺。
听屠秀说,净空到邹家没说几句,邹婶就同意了,两人已经一同上山。
燕商想着自己也没收拾多久,便问:“很早就走了吗?”
“没,也才走。”
屠秀感慨之后,又稀奇起来:“自从柳大人卸任,邹婶郁郁不振,这段时间倒是精神了许多,见她总是往佛寺跑,好像就是你来了之后,难得。”
燕商闻言,笑着附和,心里却是想,她不往佛寺跑,怎么能搅浑这池死水呢?
但她又开口:“所以,我什么时候走,小孙哥哥呢?”
燕商背着小包袱,跟屠秀站在屠家后院的围墙外。就算春末已经转暖了,可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屠秀回想起小孙的反应,嘴角一抽:“他说去柴房找点防身的物件。男子汉大丈夫,胆子这么小。我都说了,衙门已经巡了两遍山了,什么都没发现。”
燕商眨眼,只有沉默。若说胆子,她才应该是最小的那个。为防止屠秀继续联想到她身上,燕商换了话头:“掌柜,玉翠姐姐如何了?”
“唉,”提起吴玉翠,屠秀也不免唉声叹气,“醒了和不醒没什么分别,眼睛蒙蒙的,呆呆的,只会直愣愣盯着一处。”
屠秀吸了口凉气,语气放缓了些:“也不知县令大人请来的大夫什么时候会到。”
燕商听出她的期待,指尖一顿:“会有用吗?”
既然燕商已经牵扯进去了,屠秀也不打算瞒着,她压低声音:“我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是听张直的意思,那大夫,好像是万境山出身。”
“……什么?”
“万境山,小燕你不知道?”
屠秀没察觉燕商的慌神,只以为她从乡下出来,不知道尘世之事,还想给她解释一番,但一抬眼,小孙已经跑来了。
“就是挺厉害的,或许玉翠真的有救。”屠秀匆匆留了一句,便赶紧让小孙护她上山,免得天黑了不安全。
燕商抠了抠手心,静下来,谁来都无所谓。
她和小孙离开前,忍不住回头望向屠家二楼,那些窗子一如从前,依旧紧闭。
小孙将燕商的包袱背到自己身上,并十分谨慎地摸着腰,满脸警惕:“小燕,等会我们到了山门,你跟我近一些。”
“……好。”燕商大概猜出他揣了什么,难为他了。
一路过来,看小孙弦绷得太紧,颇有些身魂割裂的感觉。
燕商自己走得慢悠悠的,想了想,问了点琐事:“小孙哥哥,那位应公子可回了二楼?”
“回了吧,”他们已经走到了山里,小孙的心都在留意路两旁黝黑的深林,“小燕,咱们走快些。”
“哦。”燕商刚想提速,突然若有所感,驻足偏了偏脖子。
山路无人,回应她的只有山林间细碎的虫鸣和突然飞起,掠过头顶的群群飞鸟。
小孙走得急,身边突然没了脚步声,吓得他赶紧停下。
看着发愣的小姑娘,不由地催促道:“燕商,走了。”
“就来。”燕商没看见什么,敛下心中的怪异,快步跟了上去。
“终于到了。”小孙站在寺门前,长舒一口气。
旁边的燕商则一脸安稳,丝毫不慌,她敲开寺门。
衙役早就得了净空的指示,见到她便放人进去了。
燕商进去前又回头拿了自己的包袱,顺便推推浑身发凉的小孙:“小孙哥哥你下山小心些。”
“好,那你自个儿——”小孙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刚想叫住了人,可燕商跟兔子一样,早就窜进去不见了。
小孙不免犯嘀咕:“真是奇怪,燕商以前连翻墙都怕崴脚,怎么现在敢和几个人住在闹野兽的山里,福伯也是,这么厌恶佛寺的人,居然还愿意让孙女过来……”
声音被山里的风吹散,小孙被吹得打哆嗦,他搓了搓发冷的胳膊,“哎呦,走了走了,太渗人了。”
燕商进了佛寺,没直接去别院。她兜兜转转,似乎在找什么,可她绕着绕着,不知不觉快到了禅院。
太过招摇,被净空喊住。
“燕施主既然到了,为何不直接去别院?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小姑娘被发现了,腼腆一笑后,单脚侧身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
太好了。
净成那根尾巴不在的话,净空应该是和邹婶聊了很久吧,便大着胆子直勾勾盯着净空看。
只消一眼,就看出这和尚脸色不好。心里的妒欲像是无根之萍,浮在眼神里。
看来,邹婶说得挺好,没白废她这些时日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