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净空从禅房退出后，嘴角还在不停地抽动，似是想笑，却又被生生压制。他就用着这张似笑非笑的脸，藏着眼底的凶狠，盯着树下的黑兔。

那两颗红色的眼珠在黑夜里闪着诡异的光，也盯着他看，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但净空不会。

又是这畜生，他想着，跟了他一路，倒是有恒心。

净空拂袖，不会说话的畜生，让它活着也无伤大雅，只是，手背传来隐隐刺痛，那上面是被抠破和刮出的深深血痕。

片刻后，他抬起了步子，无声息地靠近……

“师兄，万物有灵，兔子无辜，何不放了它？”

净空掐着兔子的手陡然脱开，得了生机的兔子摇晃几下，蹦跳到树林边缘。可不知为何，它又停下，看了眼那个救它的和尚，倏忽融进黑夜的深林中。

净空背对着来人，扭曲了脸上的神情后，慢慢转身，迎着月色，直视净明。

“我只是在送它回到属于它的地方，不然，”净空甩了甩胳膊，抖落一身的杂毛，挑衅一般，“师弟以为我在做什么？”

净明没有同他争，白兔既已得救，他便是兑现了给燕商的承诺。他过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整日夜的不安，白天在宝殿还能被香客和信众分离，可一旦人散去，他又不知该如何解忧愁。显然，内心深处，他已信了燕商的话大半。

所以，他的师兄，缘安和师父看中的净空，天黑之后还未归来，他便引导净成下山，而他自己，果然在通向禅房的这条路上撞见了人。

净明克制地将他打量一番后，问道：“夜深了，师兄迟迟未回，师弟们有些担心来寻而已。不过师兄来到此处，是师父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我到处看看，不过是遇上了这兔子，觉得有些恼人罢了。你瞧，我赶它的时候弄得一身狼狈。”净空抬手，用力按住右手手背，鲜血渗出，示意净明不用多想，说罢便想回到僧舍，可在与净明擦身之际，被人拦下。

“师兄，我听净成说，你已将剩余的偈子告知了赵施主，还说，师父不会在法会现身。”

净空这才察觉净明不太对劲。

幼时二人会有争抢，但在静莲闭关后，净明变了很多，懂得隐忍退让，所以他赢惯了，忘了净明曾经被缘安称赞过慧觉。

慧觉，多高的评价，他在缘安身边多年，都没能得他另眼相看。可他，一个师出无名的小和尚，还有那个永远笑眯眯，唠叨着从善从善的老和尚……

净空从前，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怎么会听不懂净明的意思？

怕不是担心他是假，想趁他不在，去见静莲是真。

“怎么，你想见师父？”

净空嗤出了声，难以掩饰自己的嘲讽，“净明，就你？”

“不行吗，”净明伸手用力握住净空的手腕，“师、兄。”

“当然不行。”净空懒得与他做这些无谓的纠缠，扯开净明的手，正要离开，可净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师兄在怕什么，”净明望向那座老旧不堪的禅房，思绪有些飘远，“怕我，会知道什么，还是，怕你不会知道什么？”

这话一出口，净明就笑了。他现在也站在了燕商的位置之上，只是可惜，他还不是燕商那副成竹于胸的姿态。

“笑话，我会怕什么，”净空突兀地拔高嗓子，拿着师兄和代住持的身份压他，“师父若要见你，自然会告知我，其余的，管好你自己，师、弟。”

净空显然不耐：“还不走，难道要我请你？”

净明再看了眼伫立在黑夜下的禅房，在净空强压的命令下还是转身离开。

一排的僧舍里，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净明走过去，房门虚掩，里面，净悟坐在床边，像是灵魂出窍，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夜风中来回摆动的烛火。

“净悟，净悟？”

净明再喊了他一声，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师兄，你、你们回来了。”

净空斜看了这呆傻的师弟一眼，从白天开始，净悟就是这副样子，像是夜里见了鬼一般，胆小微弱，畏畏缩缩更甚于先前。

没有价值的人净空是不会管的，他想问的是另一人：“净成呢？”

“哦，”净悟抿湿干裂的唇瓣，怕自己又惹师兄不高兴，立即道，“他以为师兄在山下有事耽搁了，怕出什么差池，便下山去找师兄了。”

“胡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净空显然不满净成的擅作主张，“如今山上山下都不安全，他还要深夜下山，我说了会回来，何必多此一举！”

谁都看得出净空生气了，净悟低头不敢回话。净明知道他不过是借着骂净成的话来敲打自己，在发泄刚才被他堵着的怒气而已。

“他去寻师兄，大概是去屠家了吧，屠施主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让净成在夜里奔走的，师兄不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