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罗马是一座各方面都不同于特罗姆瑟的城市。
薄暮穿行在人流里,不止一次感受到这种差距。
在特罗姆瑟待了几个月,她有一些刚刚养成的习惯还没来得及改正,也还没有适应罗马突如其来的阳光——这种阳光在特罗姆瑟太少见,又让她怀念起在南法的那段日子。
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薄暮出门随便进了一家咖啡馆,打发过下午茶的时间。
意大利的冬天不冷,甚至在薄暮眼里还算不上冬天,均温二十几摄氏度,反倒是夏天气温会罕见地下降一点。
薄暮走出门。
咖啡馆外正对一座桥,桥的建筑很有罗马风味,桥柱上放着几位天使的雕塑,向天伸手的动作。
出于好奇,又或者她喜爱艺术的天性,她心中猜测雕塑的材质,凑上去打算细看。
她的脚步迈得匆忙。
一位游人跑过。
理所当然地,两人撞到一起。
薄暮的意大利语说得不算很顺,她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遍“抱歉”在意大利语里的说法,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在她决心用英语说“Sorry”之后,又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中文:“抱歉。”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
那位游人看面貌也是亚裔,皮肤是健康的橄榄色,一双眼睛有神,留了披肩的长发。
对方显然惊讶一瞬,薄暮判断她大概不是因为自己会说中文而惊讶,意大利的中国游客不少,也许是听到中文有些激动。
对方拍拍衣服,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
也许是为了让她觉得亲切,对方刻意也用中文:“抱歉,有受伤吗?”
只是客套的话,谅谁也不会相信普通的相撞能撞出什么伤。
薄暮也带上笑容,回答得疏离而客气:“我没事。你应该没有不适吧?”
“没有没有。”对方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
薄暮道:“那就好。我先走了。”
对方挥挥手同她告别。
薄暮继续走向雕塑,却发现对方也和她一样向这个方向走。
她心中瞬间漫上警惕,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好像才发现她一样:“你也往这个方向走?”
对方愣了一下:“你也往这个方向?”
薄暮指指雕塑:“我来看雕塑。”
对方瞥一眼雕塑又瞥一眼薄暮:“我也来看雕塑。”
薄暮心里不大相信,比先前更警惕了点。
好在这个时间点的人不少,她侧开身,和走过来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对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点什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你……”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
还是薄暮有些不耐烦,追问:“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怕我?”对方话说得很快,薄暮差点没能听得清楚吐字。
薄暮不回答,打量了她几眼,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有点怕我。”对方说,像是觉得不好意思,她下句话的态度又软下来,“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只是来看雕塑。”
薄暮点头表示知晓:“那就好好看雕塑。”
被这个插曲一打搅,薄暮观赏雕塑的兴致消失。
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她还佯装着,在雕塑边走了几步,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雕塑上。
几分钟后,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对方叫住她。
她转过头,哪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态度还是比起之前明显地冷硬起来:“有什么事吗?”
“你是……你是来旅游的吗?”对方抿抿唇,举手投足都透着股不自在。
薄暮心中的警觉比之前更甚。
她问这个做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对方舔舔下嘴唇。
薄暮只感到更加怪异,说出第一个字时还特意控制住话语,努力不变调:“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单纯想知道,我没有恶意……”对方着急起来,“要不你问我一点问题,不涉及隐私我都可以回答!”
“不用了,没什么必要吧?”薄暮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比较空旷,人流量还算大,方便逃跑,“如果你被我撞到,有什么损失,我可以赔偿,其他就免了吧。”
对方顿了下,不依不饶:“我很抱歉吓到你了,但是,但是……”
薄暮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种濒临哭泣的表情,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哭出来的前一秒。
多像《拉奥孔》。
“抱歉,抱歉,我也不清楚今天为什么……”她称得上是顺着栏杆滑下去,不带停顿,屈起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
薄暮踌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