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北镇抚司的侧室里,谢无救坐在桌边,衣衫半褪。白皙劲瘦的肩背和手臂上因为失血过多,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刀口的边缘已经凝出了血痂,微微泛着黑色。
替他清洗包扎的大夫双手竭力地抑制着颤抖,但却因为谢无救似笑非笑得注视着他的眼神而变得有些难以控制。
毕竟谢无救阴晴不定又睚眦必报的性子,长安城人尽皆知。他深怕一个不小心按到伤口处外翻的皮肉,弄疼了这位爷。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就该落地了。
“这位大夫可以不要再抖了吗?”
谢无救悠悠地开口,语气虽然懒懒的听不出愠怒,但唇间溢出的一声不满的啧,被大夫敏锐地捕捉到,连忙想下跪道歉。
但在跪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沈知寒托住了手臂,生生站了起来。
“北镇抚司大夫不多,方才我让他们去给被谢掌印折断手臂的小千户接骨了。”
“就从城里给你请了一个,谢掌印难道和百姓计较吗。”
谢无救扯了扯包到一半的布条,朝沈知寒挑挑眉:“我现在这样可是全拜沈指挥使所赐啊。”
“难道还不能挑剔点了吗?”
沈知寒点点头,神色认真地回答到:“当然可以。”
她从大夫手里接过工具,坐到谢无救旁边:我来替谢掌印包扎,这样的待遇够高吗?”
谢无救勾唇笑了笑:“沈指挥使这是来伺机报复我还是担心我将今日之事告诉陛下,特地来讨好一番呢。”
沈知寒:“谢掌印若想去告我这状便尽管去告。”
“若叫圣上知我们如此离心却开口应下婚约,天子雷霆之怒,你我便共同承担好了。”
她的指尖轻轻地在谢无救裸露的伤口上游移着,若有似无地勾起一阵细密的痒意,混合着疼痛一起。
谢无救的喉结滚了滚,抓住了沈知寒的手腕,眸光沉沉:“既然夫妻一体同心,那请沈指挥使好好包扎。你也不想我失血过多死在你这北镇抚司吧。”
沈知寒定定地看向谢无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自然不想。”
“也请谢掌印赶紧放、手。”
谢无救知趣地松开了手,咪了咪眼睛,扬扬下巴示意沈知寒快些包扎。
沈知寒被使唤了,虽然心里略微有些不爽,但是面上还是选择隐忍不发。她拿起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就开始仔细替谢无救缝合起伤口来。
谢无救盯着沈知寒认真的侧脸,眸光明灭不定,似是有无数种情绪在交织流转,但是最终除了微微绷紧的手臂外再没显出半分。
沈知寒受过很多伤,多到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她用树枝强行固定过折断的肢体;也用过脏布缠过血流不止的伤口。然后做完这些简单的却能让她不至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事情后,继续提起刀,战斗到对方最后一个人倒下。
她对自己从来都是很随意的,像这样仔仔细细地缝合伤口倒还真是第一次。
所以…做的难免不像样了些。
谢无救的眉心跳了跳:“沈指挥使还真是…..不拘一格。”
沈知寒头抬都没抬:“我自己弄都是来回穿几下,合上了就行。”
“你就知足吧。旁人还没命让我缝呢。”
谢无救笑得意味深长:“那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随着剪刀咔擦一声的响动,沈知寒密密麻麻爬虫一样的缝合线也算是完成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真是太细致了!
可谢无救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指挥使亲自包扎的伤口,也算是没有白受。”
沈知寒刀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指尖开始不紧不慢地敲起了桌面。
谢无救用余光暼了一眼她的动作,心下了然:“沈指挥使有话要问我吧。”
沈知寒见他如此从善如流,便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特地跑来诏狱闹事杀人,难不成你是陆庭杰的同伙?想来灭口?”
谢无救自嘲地笑了笑:“同伙?”
“沈指挥使羞辱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在下是残缺之人,如何做陆中郎将的同伙。”
说罢还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眸,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好像沈知寒是刻意挑他伤心之处往上撒盐的大恶人一般。
沈知寒却不买他的帐,她可太知道那些拿他是太监不能行人事明嘲暗讽的人是什么下场了。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平稳稳地同他对视着。
谢无救表面上飞扬恣肆,明快畅达但其实偏执敏感至极,残缺的身体是他面对每一个健全之人时自动带给他卑微的利刃,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让他的灵魂永远享受不到自由安宁。
所以他才会渴望那般渴望权利,只有高于他人的地位可以让他即使不以一个完全的男人身份活着,也能将脊背挺直。
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