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二月潮
地望了眼嫂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摇篮的帐子拉上了。
两人来到一处能看到庭景的小间,坐垫一扯,便坐到了地上。婢子放下茶汤与点心,不等七郎说话便自个儿退下了。
七郎道:“九郎,有些事情不愿做,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党玥拿着茶杯的手有些不稳了,她问:“是与婚事有关的?”
“我进宫见我阿姨的时候,竟是听说了你二人没圆房的事情!”七郎咬了会儿牙,才接着道:“这样不长眼色的婢子,管事的竟敢用!”
党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沉默了起来。等到心里大抵有了主意,这才饮下杯中之物。
七郎看出她已有决定,便放下心与她谈起了正事:“你可明白阿耶派你到秘书省的意思?”
“秘书省之图书,刺史之簿书,采访使之下官……”她列举完了,才道:“都是需要查错、勘正的。”
七郎为她添了茶,说:“阿兄是不想争了,九郎倒可搏一把!”
又道:“书道名家皆重篆文,以其为根基而利益其他字体。任官也是如此,莫忘了这几年在秘书省练出的心境和本事!”
党玥想起这些年里由他辅导的篆文,忽地笑了一声,作礼道:“多谢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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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甘棠正准备以本来体格入睡,突然听外头婢子说宁王要来,赶紧气沉丹田、运转心法,将身子转回“薛娘子”的体型。
他穿上女子的中衣,坐在榻上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宁王走进屋内。隔着屏风,他只听见一人服侍的声音。
透着纸屏风,他能看到有人要接近灯火,似有熄灭之意。宁王说:“屏内的就由我自个儿熄灭罢。”那婢子轻轻笑了起来,宁王有些气恼地“哎”了一声,那婢子才匆匆挂起衣物,从室内离去了。
党玥从屏风后走出,发髻还未解开,她说:“延王知道了吾二人不曾合房之事,进宫时听见的。”
薛甘棠心明肚了这事情是如何传到外头的。那日师父为了保住他的秘密,便将此事说了出口,好教婢子们自行退去。
“既然要在京师留下三月,就避不开交际。就做一回样子,堵塞背后私议之人的嘴,妃子以为如何?大多婢子不知真相,早晚会将此事传出。”党玥说着,又是自个儿解开了发髻。
她想起那个颇为疼爱女弟的妻兄,又道:“妃兄向来爱护妃子,又做了宫中宿卫,只怕一早就得知此事了。”
“善!”薛甘棠一听她提起大兄,蓦地倒吸冷气。
婚后三日,他与党玥回薛宅拜门。党玥贵为亲王,在场之人无一个敢以士庶婚俗敲打这位女婿的衣袍。薛大郎却道:“都成了亲戚,大王还会在意这事儿吗?”大兄本不至于在那场面说出狂话。
“吾与王姆提过此事,明早她便会来布置场面。”党玥说。那所谓王姆,其实是薛甘棠的师父。
她朝帐内走近了些,鼻间香气越发清晰。这似是用的香丸,香而不见烟雾。她问:“这不是宅里的香,是你自个儿调的吗?挺是清心安神的。”
薛甘棠答道:“大王若是喜欢,明日出任时可带上一些。”
党玥笑着摇摇头。她将大些的灯火熄去,说:“你往里面睡些。”说罢就往帐中坐去。
装作少女的人悄悄察看起她的模样,本就是个清俊相貌,披下发来又是极为飒爽。他只敢偷看到这儿了,马上就向一旁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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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党玥刻意在榻上多躺了会儿,直到门外传来小猫儿与傅母的声响,她才有起身的意思。忽地,她的袖子教人抓住,薛甘棠说:“不急。”
傅母像是心有所感,她喊道:“这可都辰时了!五更天就该起了。”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教远处人听见。
“进来罢!”薛甘棠代党玥答道。
两人隔着屏风就这么梳洗更好了衣。随后,傅母挑走一个枕头上的发丝,将它丢到了床榻中间。众人只敢看到这儿,马上就推门而出。
午后,党玥整装待发,蹀躞带上系着假妃子强塞来的香囊。几个婢子瞥见那新香囊,面上微微泛起红晕,不由拉起朋友的手,只盼着一会儿能回屋悄悄讨论几句。
春月的阳光中,一行人骑马离开了长安城。此时柳出新绿,水泛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