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二公子
卢二公子见大堂的学子明里暗里往这处瞧,心里不耐,裹着狐裘披风,低沉的咳嗽了几声。
卢大土如临大敌,上前不客气的道:“这不是异族该呆的地儿,赶紧给我滚!”
齐木棉看着卢大土奴颜婢膝和仗势欺人的样,嘴上毫不客气:“你这是又卖身为奴了?”
“在县学同窗时,你还口口声声道你不是奴籍。”
一句话说完,百味堂里的学子看着卢大土的眼神都变了。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宁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
卢大土最是怕被人提及自己的出生,又见众人眼中的鄙夷,简直羞愤欲死,如同被掐着脖子的鸭子,嗓音怪异的嘶吼道:“卖身为奴?我卢大土会是奴才!我是卢家的客卿!客卿!”
卢二公子卢浩随意瞥过来,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了一句:“大土,你失态了。”
卢大土慌忙低下头,赶紧噤了声。
卢浩裹着狐裘披风,整个人被衬得清瘦,面容算得上姣好,可由于常年肺痨,颧骨略微隆起,虽不显刻薄,但却一副生人勿近之态。
卢浩继而又笑了笑,环顾百味楼大堂,傲然道:“我卢府虽地处昌平,距襄阳有几日路程,但也有几分家业,在这州府里也算说得上话。聘请个秀才当客卿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读过几年书!”
立马便有识趣的学子接话道:“那是!昌平卢府出身范阳卢氏,乃东楚四大世家之首。贵府在此造福百姓多年,若是没有卢家人,便没有昌平码头,更没有府城水利!”
一番话说得卢浩开怀大笑,好不得意。这学子也是聪颖,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昌平卢府出生范阳卢氏不假,但是其旁支,这嫡庶之间可谓是天壤之别。后面紧接着一句“乃东楚四大世家之首”,这到底昌平卢府是世家之首,还是范阳卢氏?这可真是扯着范阳卢氏的旗,造着昌平卢府的威!
卢浩敛起脸上瞬间的得意,掀起披风一角,坦然自若的坐在齐木棉二人的桌旁,对展鱼彬彬有礼道:“我家客卿并非狂妄之人,百味楼闻名已久,府学同窗经常来此探讨学问、吟诗作赋。大土骤然看见异族混于其中,反应虽偏激了些,但也无可厚非。”
展鱼从小长于市井,见过人性百态,当即便知晓卢二公子不是个好惹的主,一句话便将之前卢大土仗势欺人的行径归纳成无可厚非的偏激。
展鱼当即拦下欲上前理论的齐木棉,生怕她炮仗似的性子讨不了好,随后便不坑不卑的道:“小生生于昌平,长于昌平,虽肤色异于常人,但和大家一样,都是正宗的东楚人士。贵府客卿二话不说,上来便口出狂言,施舍几分银子,便叫小生与友人滚出百味楼。”
紧接着又道:“小生也读过几年书,习过孔孟之道,虽文采不济,但好歹也是童生一枚,此番前来百味楼也是为了见识见识府学师兄们的风采,可不想却此般无礼待遇。若诸位如同小生一般,受这嗟来之食,试问这如何能忍?”
言尽于此,即使有学子不喜异族之人,但换位思考一番,也觉得这昌平童生说的有几分道理,顿时有些看不上这卢家客卿的所作所为。
卢浩先是瞪了一眼又激动起来的卢大土,而后淡淡一笑,对周围学子的眼光好似全不在乎,如同讲故事一般,问道:“你可知,为何襄阳人如此厌恶异族之人?”
不等展鱼作答,便道:“当初北蛮围困襄阳府城,襄阳城上下一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此坚守了三月之久!可天道不公,梅雨季多雨水,导致汉水暴涨,北蛮欲决堤以水灌城。”
卢浩嗓音低沉,百味楼众人都沉浸在过往的悲恸之中,就连齐木棉和展鱼也怔愣住了。
堂中的李秋伯闻言更是眼眶通红,不禁哽咽道:“家祖乃当年的襄阳知府,为免城内百姓尸横遍野,便开了城门,随后带着李家上下一众成年男丁自刎谢罪,可北蛮子背信弃义,入了城便四处屠杀,襄阳城上下鸡犬不留。若非当年族人拼死护送在下出城,恐怕在下早已是刀下亡魂,李家嫡脉也就此断了根!”
卢浩点点头,一锤定音:“北蛮子杀了多少襄阳人,异族人真是罪该万死!”
不少襄阳学子的祖辈在那次屠城中失了性命,此时听见卢家公子所言,哪能不群情激昂,纷纷喊道:“说的好!北蛮子罪该万死!”
“对,北蛮子就该死!”
“北蛮子该死!”
齐木棉看着众人又喊又骂,担忧的看向展鱼。果真,展鱼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齐木棉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自己一直在其身后。
卢浩看着展鱼恶意的笑了笑,好似身后众人的呐喊与其无关一般。
展鱼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的点头道:“北蛮当年恶意撕毁和平盟约入侵中原,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确实罪该万死!”
卢浩轻笑出声,道:“是也,我卢家客卿为何会让你滚出百味楼,非跋扈也非目中无人,只因你是北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