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错,何必低头
又把自己咳得如同一个躬着身子的虾米,卢大土急得团团转,哪里还有心情去注意齐木棉,在一旁小厮的提醒下,匆忙叫来轿子赶紧将二公子抬回卢府别院。
李秋伯看着卢家人热热闹闹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去,颇为嘲讽的摇了摇头。若说之前,他对传闻中的昌平女童生是不屑,那么见识了齐木棉的风采气度后,却是觉得这女子也许真的与众不同,一时想到方才齐木棉对自己拱手行礼,心下莫名欢喜。那人抬头的瞬间,眼里刚好有了自己,眼尾处略微向上翘起,少了一丝高傲,多了一丝惑人。
百位楼外,齐木棉三两步跳下台阶,好似一刻都不想多呆,站在前方还朝展鱼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展鱼笑了笑,快步跟上。
齐木棉曾经在县学对他道:
“我本无错,何必低头!”
“我本高傲,何必低头!”
若今日他低了头,是否真的会就此觉得自己出生便是原罪,自己就活该要比别人低一等?
即使他的体内有一半北蛮人的血又如何?即使他出生不好又如何?他刻苦努力,他自食其力,他习过四书读过五经,为何要低下本该骄傲的头颅去迎合世俗的评判?
又过了几日便是院试,天还未亮,前来参与考试的童生们便顶着刺骨的寒风在考院外排着队。说来今年也怪,这倒春寒来的如此突然,明明前几日还春和日丽的。
齐木棉被冻得手脚冰凉,借着队伍前齐礼宽厚的肩膀躲着风。为了避免科考舞弊,故而考生们只能着单衣。可身上任凭穿再多的单衣,也比不上棉袍或狐裘来的暖和。
身后的展鱼看见齐木棉被冻的缩成了一团,见现在天色仍旧昏暗,四周也无人关注,心如鼓擂,大着胆子上前握住了齐木棉的双手。
展鱼耳尖微红,可发现齐木棉的手竟冻得像冰块似的,顿时心疼不已,哪还有什么旁的心思,索性直接放进自己衣袖里得了。
齐木棉指尖像被烫到了一样,匆忙将手抽回来,却被展鱼抓的更紧了,还又往里送了送,顿时又羞又恼,回头低声怒道:“你干嘛!”
展鱼满脸心疼:“都冻僵了,小心之后握不住笔。”
齐木棉瞧着展鱼认真的模样,气闷回头,索性不管了,盯着前方自家兄长的后脑勺出神。
经过一番里里外外的检查,学子们才被允许过龙门入场,再依次向县太爷行礼,作保人核对身份,一切顺利后,才总算领到自己的考卷和稿纸。考卷是空白的,没有题目,只是用来答题,上面有考生的座号,考生们对号入座便可。比如齐木棉的座号是天字八号,展鱼的是地字二十号,齐礼的则是地字三十号。
这前前后后的忙活完,天已大亮。不少学子家境都颇为殷实,哪里起过这般早受过这种冻,精神不济的按照考号排队往前走。齐木棉随着大流裹在人群中,却不想后背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噗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膝盖正好磕到考篮的边角处,东西也洒了一地!
原来跟在齐木棉身后的正是卢浩卢二公子,这二公子也许吹风受了凉,方才一个恍惚腿上一软便向前栽去,好死不死正扑在齐木棉的背上。卢浩倒是还好,可齐木棉却是摔的生疼。
此处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另一个方向的展鱼和齐礼自然也看见了。可考场庄严肃穆,齐木棉爬起身,朝着远处的二人招招手,示意自己无事。二人虽担心,但也只能在差役的监督下顺着队伍前往地字考棚。
卢浩面上没有一丝歉意,见是老熟人,更是幸灾乐祸起来,看着齐木棉狼狈的模样,竟觉得胸口也没那么堵人也轻快了不少,心情颇好。
齐木棉赶紧跟一旁的差役告罪一声,让其余学子先行,便赶紧七手八脚的将散了一地的文具捡进考篮。
等齐木棉一瘸一拐的在自己考位上入座时,长钟声刚好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只见衙役举着一个六尺长三尺宽的木板,上面贴着考题,在考棚的过道处缓慢的巡回展示。板上只有三道题,即四书文一道,经文一道,最后是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道。
衙役脚步虽慢,但齐木棉的座位靠前,很快便越过了。齐木棉不敢大意,赶紧打开考篮,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可不想,躺在墨盒里的墨却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