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阮家

第二日，盘王并没有派人来，来的是古王的人，国师兰烽。

闻到恶臭味，小秋登时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放大的男人脸，方脸宽鼻，高颧骨，皮肤粗糙坑洼，骨架上魂魄的边缘染成蓝色。

两只胡乱抓挠的小手被轻易按下，兰烽拿出一件精致的银饰贴在婴儿饱满的额头，略微调整角度，他微微一笑，然后打了个结。

掐了掐水嫩的小脸道：“这就成了。”

额头一冰，小秋条件反射地闭眼，再睁开时男人魂魄已经变回纯黑色，她嗅了嗅，异香消失了。

她简单理了理思绪。

能看见魂魄是因为摄魂，让魂魄变蓝的是异香。

人最为纯洁的时期是婴儿，长大后经受世俗洗礼，开始变得混浊。

她大胆地猜想，异香似乎有净化灵魂的效用？

所以她的魂魄是淡蓝色，其他人是黑色。母亲的深蓝色也许与古国女人特殊的血脉有关。

但她没有见过修士的魂魄，尚且不能下定论。

芸娘恭敬地立在旁边，经过一夜的休整气色好了许多，她朝兰烽拜下又被扶起。

“多谢国师大人专门跑一趟，有了圣物会省去诸多麻烦。”

“不必言谢，保护圣女是我职责所在。圣物只能暂时压制异香，随着圣女长大，异香只会愈发浓烈。在她出嫁之前，陛下会派侍卫守护秋家，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芸娘欣慰地点点头，想起丈夫们的话，试探道：“敢问国师大人，秋儿真的会嫁给盘国皇室吗？”

兰烽看了一眼摇篮中鲜活的婴儿，实话实说道：“夫人身为女子应当知晓，古国的新生女婴，三岁是个坎，能不能迈过去全看天意，若是迈过去了自然是一生富贵，若是迈不过去......”

一生富贵吗？芸娘嘲讽地笑了。

古国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被嫁到盘国皇室，终生困于黄金殿宇。另一种，留在古国，夜夜辗转不同的房间，成为全族男子的共妻。

当年她姿色平庸，没有被盘国皇室看上，成为第二种。

可她的女儿还有选择。

国师的意思她很清楚，盘国要的是能长大成人的圣女，至于圣女是谁并不重要。她不死心道：“那圣女的加封仪式——”

昨夜整个古国都知道阮家诞下身带异香的女婴，但没有加封仪式就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能搬到守卫森严的圣殿。

兰烽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王已经封锁消息，盘国那边还不知道圣女出世，若是圣女能顺利长大，想必加封仪式会与订婚仪式一同举行。”

芸娘心里一惊，要等三年。

待出月子后，又要像物件一样被人搬来移去，毫无自由。可是她已经不想再怀下一个孩子了。

只有进到圣殿，才能保证她们母女不受侵犯。

也许是母女连心，女儿感受到她心中痛楚，用小脸蛋乖巧地贴了贴她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像只撒娇的奶猫儿。

芸娘擦了擦眼角，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国师兰烽走后再也没来过。

阮氏一族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圣女从未出世，阮家只是诞下个普通婴孩。

男人们厌倦了一潭死水的生活，忍不住想问问究竟什么时候加封圣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应有的封赏？

得到的回答是，圣殿闲置五十年，破旧不堪，为了圣女的安危，需得翻新后才能入住，加封仪式自然也要延续到完工以后。

古国男多女少，惨淡的出生率导致青壮年少，中老年居多。除了要维持整个国家的运作，能抽出来翻新圣殿的劳动力少之又少。

修建圣殿听起来是个光荣事，然而微薄的酬劳让大部分青壮年望之却步，最终参与翻新的都是些腿脚尚好的老人。

起初阮家人每日劳作后都会去圣殿一趟，看看今天又修到哪儿了，虽然进度缓慢，总归有个盼头。

日子久了，再大的喜悦也被平淡冲刷干净，加之临近年节诸事忙碌，到后面几乎没有人再关心圣殿的进度。

只有芸娘，日复一日抱着女儿在圣殿门口徘徊。

小秋窝在母亲臂弯里，只能瞧见母亲尖尖的下巴，母亲久久注视灰败但宏伟的圣殿，没有看她一眼。

但她知道母亲心情很好，只有站在圣殿门口时，母亲的魂魄平静地像一汪深泉。

每当回到家后，深蓝色魂魄边缘开始微微发颤，院子里肮脏的黑魂魄们也开始剧烈晃动，黑魂魄的主人们总是和颜悦色，旁敲侧击问母亲身体如何。

自出月子后，这样的嘘寒问暖越来越频繁。小秋一天天长大，母亲却一天天虚弱。

宫人每三天会带着医女来给芸娘请平安脉，确保她健康恢复，好为下一次孕育做准备。能生下一个圣女，就意味着可能生下第二个第三个......

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