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萨尔浒迷（1）

在内城的东边，也就刚刚进入崇文门里，有很多朝廷官署，其中一个就是兵部所属的会同馆，主要是兵部用来接待递交军文的地方。此时刚好辰时，令狐过和小奕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内阁大学士挂兵部尚书孙承宗。而今兵部尚书为崔呈秀，只是由于孙承宗为帝师、东阁大学士挂兵部尚书头衔，掌握最有战斗力的边军，因此论背景、论资历和实力，崔呈秀都不能和孙阁老相提并论，因此崔呈秀在兵部衙门办公，孙阁老则使用会同馆作为其行政辖地，遥控蓟镇大军。

令狐过见孙阁老虽六十左右，却毫无半点老态龙钟之气，反而面唐发亮、剑眉利须、双目有神，说起话来十分洪亮，“元素曾对老夫说，他有一好友，武艺高强、相貌俊俏、又才华横溢，看样子真是名不虚传。”

令狐过心想听闻孙承宗威望很高，深得人心，但不像袁崇焕这般随和，听他出口直呼袁崇焕的表字元素，摆明是刻意显示他是袁崇焕的上司，令狐过本是江湖中人又带着傲骨，于是轻轻拱手：“孙阁老过奖了，袁大哥说孙阁老有要事交代，因此请在下走一趟京师。”他刻意用袁大哥而不是袁大人，自称在下非草民或小人，就是为了让孙承宗明白，他并非朝廷中人，不愿受朝廷礼节所制，若不是为了袁崇焕，他根本不会进入兵部见孙承宗。

孙阁老看了看旁边的小奕，目光变得慈祥：“这位想必就是小奕姑娘了吧？听元素说，宁远大捷，你和令狐大侠奋勇杀敌，立下汗马功劳。看你这模样，应和我孙女差不多年龄，竟能立此大功，真是巾帼英雄。”

小奕想不到孙阁老这样赞她，不由脸上一红，忽然想着“若是我们破了京师间谍之事……”料不到孙阁老在她没开口之前就说了让她喜出望外的话，“姑娘不仅是女中豪杰，还深明大义，将镇帮之宝万人敌借于令狐大侠，以致元素大破鞑子，老夫甚是感动。他日事成，老夫必修书一封送与贵派掌门，向其致谢。”

小奕心里好是欢喜：“若是孙阁老出面修书，或许唐门掌门会放过令狐哥哥一马。只要不用追杀令狐哥哥，他要我帮他做什么事，只要不违反天地良心，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一旁的令狐过心里却不是滋味，“看来这孙阁老很不简单，不像袁崇焕那样光明磊落、肝胆相照，说什么修书致谢，还不是想我们帮他办事的交换条件？若是如此，孙阁老未免小看我了。即使没有这所谓书信，看在和袁大哥的交情，我也会义不容辞。至于唐门谢罪，根本不怕。”只是看到小奕喜上眉梢的样子，他也只好说道：“阁老客气了，还请阁老明示，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一句帮忙完全让孙承宗体会出令狐过的傲气，帮忙而不是遵命。只是这孙承宗一来为人也算豪迈，二来确是有求于人，因此也不和令狐过计较这些繁文缛节，“果然是侠客中人，直言直语，大侠可否听过萨尔浒之战？”

一听到萨尔浒之战，任何一个大明男子都痛在心上。万历四十七年，十二万明军和女真于萨尔浒地大战，结果被女真鞑子屠戮。明军四大将杜松、刘綎、马林和李如柏全部不敌，杜松、刘綎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马林虽然逃脱却在三个月后的开原战中殉国，另一大将李如柏畏敌而退因此备受指责，明军最高指挥官杨镐下狱至今。由于明军在萨尔浒一战中诡异般地完败，除了说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天下之论外，好些人怀疑明朝有内奸。之后李如柏自裁，有人说他以死明志，更多的人说他勾结女真、以致明军大败，因此畏罪自杀，只是朝野并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这是朝廷的事情，若想查出内奸，东厂锦衣卫，就算孙大人的兵部也大有能人，何必托袁大哥找我这个江湖中人查？”令狐过心想，是否有女真间谍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朝廷上下一堆废物，以绝对性的优势还赢不了女真鞑子，用个间谍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实在可恶。袁大哥宁远保卫战，以少胜多，击毙了女真鞑子努尔哈赤，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孙承宗历练官场三十年早就看穿人情世故，“令狐大侠确实直爽，实不相瞒，东厂锦衣卫，就算兵部也是酒囊饭袋居多，所以才冒昧向元素请令狐大侠入京调查女真间谍之事。我怀疑朝廷有内奸，而且极有可能涉及到最高官员，否则当日萨尔浒之战也不会败得如此惨。你知道吗，此次宁远之战，朝廷之所以不发一兵一卒，除了党争之外，更重要的是，女真这次出兵十分突然，关内大军并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若不查出女真间谍，他日难免会再次发生杜松、刘綎遇害事件。老夫相信女真间谍在京师不是一两个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庞大且渗透到朝廷核心的间谍网，所以老夫不敢使用公门中人去调查这件关乎大明命运的事。”

令狐过想了下说：“在下只是个江湖草莽，就怕会让孙阁老失望。”

“我相信元素不是奸贼，他信任的人就一定值得我信任。我亦相信以令狐大侠的才华，必能查出内奸。”孙阁老微笑说道。虽说这话带有恭维之意，但令狐过听起来甚为受落，他本是高傲之人，喜欢被人欣赏，好些时候就为了一两句好话而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