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修长的手指落在装着花吹雪的瓶子上,微微一滞,旋即移开。
林墨轩垂下眼,避开了那一排花吹雪,却拿起了旁边的冰焱。伤药落在伤口上冰寒刺骨,不一会儿却又灼如烈焰焚身。少年下意识抿紧了唇,咽下了所有的呻.吟呜咽,仔仔细细地处理着身上的鞭伤。
用花吹雪固然会舒服很多,但眼下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伤口慢慢愈合。再者,花吹雪的药香十分明显,而他却需要冰焱来遮掩一下身上的血腥气。
何况……
当初是他训练时受了伤,父王心疼他,才会给了花吹雪。而如今,他却是因为犯了错才落下一身刑伤,他没有资格得到父王的疼惜。
冰焱毕竟是愈伤效果更胜花吹雪的疗伤圣品,涂药止血立竿见影。林墨轩却还不放心,又缠了一圈细布,这才一件件换上衣衫——毕竟是妹妹精心为他挑选的春衫,他还不想就这样被血污了去。
处理好这些,林墨轩也不急于离去,而是挽了衣袖铺纸研墨。他今日临时加了这一场点罚,种种文书是必不可免的,幸而他自己就是抚纪司使,画押签字他一人便可,倒也无需劳烦旁人。
待写好咨呈,命人递与楚筠洛,林墨轩这才出门上马,回了静渊王府。
*
王府中,林弈早已回府,听儿女们说了今日之事。
今日上巳节,他同样休沐,约了好友出门一同吃茶。只是未及尽兴,府上便有人来禀,说是郡主世子今日受了委屈,请他不忙时便回府一趟。
莫说与友人吃茶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会儿便是有天大的事,只要不是生死攸关,林弈都得回去问一问原委——他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的兄长,简在帝心的一品亲王,参政议事手握兵权,就是太子在他面前都不敢有半分失礼,谁还敢让他的儿女受委屈?
等到回了府上,便见他的王妃气的面色惨白,长女哭红了一双眼,幼子更是满脸忿忿不平。林弈一见这般情形,心中先已存了三分火气。
林莫愁倒还镇定些,上前先行了礼,又拉着父王低声把事情的原委叙述了一遍。林弈听罢,怒意更盛,当下冷笑一声:“安国公府是么?本王记下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王妃,到底没敢这时候凑上去,只是拉着长女宽慰道:“阿莲别恼,若是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教父王心疼?你只管等着,父王给你出气。”
见林莫怜轻声应了,林弈环顾四周,又问道:“你们大哥呢?”
正此时,下人来禀,道是大公子回府了。
绯衣少年进了正房,从容上前给林弈和冷洛娴行礼问安。林弈上下打量着长子,却见林墨轩面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没有半分气恼之意。若非莫愁说起,他着实想不到墨轩不久之前还恼怒到要杀人的地步。
他儿子遮掩情绪的手段,当真非同一般。
思及数月之前,他误以为这孩子心性凉薄……如今回想起来,长子只是情绪内敛,却是他先入为主,误会了儿子。
也是啊,倘若墨轩不会遮掩情绪,如何能做到九宫楼主的地位?他当日怎么就一意孤行,以为这孩子性情冷漠?想起当日的言行,只怕他已是伤了儿子的心。
可即便如此,墨轩却还会拉着他的袖子说:做他的儿子很开心。
得子如此,他……何德何能?
林弈心底又酸又涩,招手叫林墨轩近前来:“今日委屈你了……”
话未说完,却听身边冷洛娴冷笑一声:“他委屈什么?”
雍容华贵的长公主眉目清冷,她抬眼看着林墨轩,音色寒凉如浸冰雪:“如今种种,皆由你一人而起。你又有什么委屈?”
林墨轩霎时苍白了面容。
绯衣少年垂下眼,在冷洛娴面前屈膝长跪,不敢辩驳一语。林弈却先心疼起来,当下不由得道:“当日三军主帅是本王,小娴,你若要怨也该怨我,与儿子何干?”
“怨你?”冷洛娴轻轻一笑,精致的眉眼中透出一抹嘲讽,“怨你兵败九安城?”
林弈面色顿时一沉。
其实陵军兵败,与他并无干系。因着王妃是霆国长公主,他驻守边疆之时去的也是北疆,从未到过陵霆边界。而霆国突然发难之际,他尚且在京中,临危受命带兵南下,这才将霆军阻拦在九安城。
但不可否认,他只能将霆军拦截致使两军僵持,而之后夺回失地挥军沈黎却离不开九宫楼的襄助。
尤其,是当时做先锋的林墨轩。
“母亲。”林莫怜轻轻扯了扯冷洛娴的衣袖。
她并不希望母亲和父王争吵。
数月以来,陵霆之战她回想过太多次。这一役,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母亲可以怨恨父王,她却不可以,正如林墨轩所言——她也是陵国的郡主。
——她对于林墨轩的怨愤,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襄助陵军灭霆。
霆国,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