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说,阿楚珲已带兵打到了屏山前的关隘,向景朝索要黄金五十万两,丝绸一百万匹,如果十天内凑不够数,可以用女人抵账,并明码标价了一个处、女价值约为黄金一两,具体能定多少,还要由他们见到后才说了算。
“殿下,”阮三思冷静问道,“上面怎么说?”
公主仍颤着手,端起酒杯,饮尽一杯后,才稍稍平复下来,道:“你此前说得对。阿楚珲,是燕国人。”
在汉人眼里,蛮人算不上人,同样在蛮人眼里,汉人又叫做两脚羊。公主要嫁给燕国人,不是和亲,而是献祭。
阮三思径自起身,走了两步,思量道:“屏关距京城还有十几天的路,沈侯现在支援过去,同时向西南搬兵,撑够两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公主却一阵恍惚,道:“支援?舅爷是去……”
她话停在这里,阮三思也是过去许久,才不可置信道:“陛下难道真要抓人凑钱吗?”
公主缓缓点头。
“要抓多少女人才能填满燕国人的野心?”
阮三思顿时出离愤怒,终于理解了当初自己父亲死谏时的冲动。阮相当年差点连累全家陪葬,但从来不是因为他清高、愚忠、不知变通,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譬如今天。
这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她的头颅。
阮三思双眼赤红,明明声音压得很低,嗓音却异常嘶哑,质问道:“明明有刀有枪,有手有脚,可以抗击燕人,为什么要不战而降?”
公主低头,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继续饮尽,手抖得将杯子直摔在了地上,同样压着嗓子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一年到底在做些什么,我连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怎么就把祖宗的江山基业给败到这个地步、败到我眼前了呢!”
说完,二人都在殿内不耐烦地踱起步子。
“没有用,”阮三思愤怒道,“再送多少女人过去都没有用。沈侯如果为陛下办了这件事,就再也挽不回民心了。”
公主却边踱边语速飞快地说道:“民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民心?你那门亲事也别想了,明天就出宫,把那个什么姓韩的小子推了,还有什么亲戚也赶紧安置,我做主,一放榜你就立刻嫁去宋家,礼节也不要多管,找台小轿赶紧进门——舅爷搜完民女,肯定要搜宫女,贵女暂时是不敢动的,我不能留你了——明天外面也不安全,你……你带燕凉一起去吧,让他遮好脸,别被人看见惹了麻烦。”
这番话说完,阮三思反而不走了,静静伫立原地,心想,自己同燕凉两个,有多久没有并肩而行,光明正大,不用躲着任何人了?
可是她却道:“我多带几个人,就不带阿凉了,他个子太高,带他反倒容易出事。”
公主发了一会呆,才道:“随你。行了,回去吧……不,还是别回去了,如今宫里也不一定安全,你今晚就住在华筵殿。”
阮三思不知不觉间已哽咽起来,颤声道:“多谢殿下。”
公主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道:“别哭了,哭得我心慌。”
阮三思努力憋住眼泪,当晚便宿在了华筵殿的寝宫中,睡在公主的脚踏上。
二人一夜无话。
·
燕凉知道京中在做什么,但不知道阮三思要做什么。
这两个女人关起门小声说的话,一句都没有露给他听。
他只知道,宋章此前在二十多页的信中同阮三思说,等到放榜当天,宋章有信心骑马游街,若能在敏春坊的老书店二楼看见阮三思露面,便当做是她答应了,立刻备礼求亲,否则才肯放弃。
偏偏这一天,阮三思出宫了。
燕凉想跟着她,却难得被公主叫回了华筵殿内,说清了这些事,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三思也同意嫁给宋章。”
他仍是那副东风马耳的态度,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这次公主见他没有耐心,也对他没了耐心,怒道:“阮三思是我们大景的人,她就算不嫁给姓宋的,也是嫁给姓韩的,和你有什么关系?燕凉,你是不是在这宫里待的太久,就忘记自己是个蛮人了?”
这种话,燕凉已听了太多遍。他从来都没忘记过。
公主冷笑一声,道:“昨晚我给了三思机会,让她带你走,你们想要远走高飞,就趁早离了我的视线,本宫还没到缺你们一对奴婢都不行的地步,可是你自己应该能猜到吧?她根本就没有选择你。”
燕凉还是不肯相信,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掩在长睫后的眼瞳却在晃动。
公主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又忍不住柔声道:“阿凉,我知道你和别的蛮人不同。你的命是我救的,也是我养大的。你既然在永定立有战功,那以后再面对燕国人时,你也会保护我们汉人的,是不是?”
她说话间已然情、动,伸手要去抚摸燕凉带着面具的侧脸。
燕凉却躲过她的手,抬眼看着墙上的皮鞭。